“宗原,宗则,宗行,宗果,吾主——慈悲。”这么一说,水室的上空响起锁链往下垂吊的声音。从离地面有九米高的地方,九个沉重的大铁笼缓慢地降落。牢笼里传来类似于动物的叫声,每个铁笼里都锁着好几十人,密密麻麻地扎在笼中。赵戈一抬头,正好和牢笼里的马尾辫女生对上视线。眼神透过帘子的缝隙相触。只不过赵戈一眼认出马尾辫,马尾辫显然没认出她。马尾辫和身旁的寸头和齐耳短发,用嘴咬着牢笼,嘴中发出没有意识的叫声。牢笼里不仅有这三个女生,还有老侯、绿衬衫和蓝衬衫。还有一群赵戈不认识的工人。工人们失去意识,像动物一样咬着牢笼,脖子大多数早就被抓挠着破开,黑色的汁水糊着脖子结痂。在看到马尾辫女生的那一刹那,赵戈下意识要掀开帘子走出去,但脚步却如同被水泥浇灌一样定在了地上。动不了。弦乐声、念诵声,沸水沸腾声,红酒灌入池子里的流动声,全都响在了赵戈的耳边,响在了脑海里。头痛欲裂。热气从骸骨里挣脱,大肆地覆盖在周身,眼睛由刺痛变成剧痛。钉子扎进眼睛,四肢被弦乐和念诵钳制。身体僵在原处,记忆里的大鬼从池子里爬出来,沿着流水和影子一路流淌到赵戈的身后。低着头弯着腰在她耳边呢喃。“杀了他们,杀了怨念”铁笼子里的人们瞬间撕咬得更加剧烈,像是要一个个把铁栏杆扭弯。赵戈抬起头,看到老侯的手伸出铁栏杆缝隙,手无意识地朝她这个方向伸长。池水沸腾,牢笼里的人嘶吼。黑色的汁水沿着白色的喉咙喷出。站在高台上的三个人和站在帘子前的三个人都愣住了,显然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厂长甚至迟疑地走下台阶,想离开高台。牢笼里的人逐渐都转朝赵戈的方向大声呐喊,叫喊声盖过震耳欲聋的弦乐。他们用沾满黑水的手紧握栏杆,张大嘴,声音从肺腑中破出。“大——鬼——祈——邪”“大鬼——祈邪!”一时间,池水烧起来。在极端的呐喊声中,赵戈的灵魂像是要被拽着从骸骨里拖出。眼睛发酸,血顺着赵戈的右眼无声地滴落。‘大鬼祈邪’。眼前一会儿是黑夜,一会儿又是白昼,耳边声响喧嚣。喧嚣到看不清前路。“阿姐”黑夜紧握着她的手。“你的眼睛”剧痛和摇晃中,赵戈缓慢地转头,看向符与冰。这一动弹,右眼的血流得更猛。符与冰紧攥着她的手,看着她的眼里有隐忍。似乎想把她揽进怀里。整个天地仿若都在蒸腾。在看到铁笼的那一瞬间,一直隐埋在赵戈心里的念头被活生生拖拽出。白斑黑水的传染源不是张尧,也不是厂里的任意哪个人。而是她自己。血从眼眶掉落,赵戈看着符与冰,嘴唇颤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大鬼的阳面在哪里”三九白赵戈疼得脸都白了。血从她的右眼流下,从下巴处划落。符与冰的视线跟着血往下走,最后停留在赵戈苍白的嘴唇上。阿姐终究是发现了。这么多年的疼痛,刻在骨子里的沸腾。阿姐终究是明白过来了。符与冰攥着赵戈的手十指相扣。十指连心,赵戈有多疼,符与冰就有多疼。身体痛,骸骨痛,心也痛。耳边的弦乐声震晃,半空的牢笼里传来越来越猛烈的嘶吼声。做仪式的工人们开始骚动起来,纷纷放下往池子里灌入酒水的红酒瓶往外跑。跑动声中,有红酒瓶被摔碎的声音。符与冰这九年,之所以能一直透着大鬼的阴面看着赵戈,什么话都知道,什么心情都能体会。共感。因为他在阴面,而赵戈在阳面。应了姻缘卦中那句‘阴阳相合,相生相契’。阿姐是大鬼的阳面,至始至终符与冰都知道。也正因为如此,每个月半阿姐才会疼痛,才会如同被灼烧般难受。大鬼寄宿在骸骨里,窥探着占据魂灵的机会,每个月半都在沸腾。引诱着过路人,引诱着阿姐。所以符与冰不可能为赵戈驱邪。“为我”赵戈看向他。“驱邪。”她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右眼,血透过她的指缝往外流淌。那一池清明结成了冰凉。“不行。”符与冰盯着赵戈,伸出手抹开赵戈手背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