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的教堂。”老神父开口。“是圣经的教堂。”老神父顿了顿,看向符与冰。“能决定你来去的不是我,是圣经,还有你的内心。”“对神父而言,圣经是什么?”“是信仰,是一种经世的哲学,往大里说,圣经能唤醒一个年代,能拯救一代迷惘的人群。”老神父一顿。“往小里说,圣经是我这五六十年人生的一个对照,每回我思虑不通的时候,总会能从圣经中找到能唤醒自我的语句。”“信仰能让人往前看,也有可能把人拉往泥潭。”符与冰看向神父。“如果有人信仰鬼怎么办?”“腐朽的事物终究会散去。”老神父看向符与冰。“会有人唤醒他们。”“那神父为何不唤醒我?”符与冰反问。“你不需要我唤醒。”“就算我谎话连篇?”“就算你谎话连篇。”“就算我对着新生儿念诵撒旦的咒词?”“形式于你不重要,我虽憎恶撒旦,但我知道你并没有想毁掉那个孩子。这个世界上,我看过有人用最诚挚的话语杀死无辜的人,也相信有人虽然拿起了夜色里的刀,却是为了他人劈出白昼。如若底色不纯,那么用圣经里的语句也有可能会被用来向大鬼祈邪,反之也亦然。”老神父看向符与冰。“当时你念诵咒词的时候,是想杀死那个新生儿吗?”符与冰没有回答,而是沉默着笑起来,直到车停下后才再次开口。“神父说我不是犹大,那在神父心里,我算是什么?”老神父开口。“符与冰。”老神父对他说。“你就是符与冰。”走廊走到尽头,不知为什么,老神父这句‘你就是符与冰’在他的耳畔响了一路。他很喜欢‘符与冰’这三个字,这是他为了自己取的名字,也是他对过往岁月的一种总结,他不信奉圣经,不信奉撒旦,不信奉形式。他只信奉自己和阿姐。他是符与冰,也只是阿姐的符与冰。推开门后,消毒水的味道往外涌,房间里几百道视线朝符与冰汇聚来,他们的眼神比上次符与冰见他们好了很多,显然今日还没有被注入过量的镇定剂。符与冰一走进去,他们就张着嘴想说什么,尤其是那个叫老侯的男人,一下从病床旁站起来,锁链跟着被拉长。“你是怎么进来的,门不是被锁起来了…道长呢…赵道长怎么没跟着你一起来…”老侯一说话,其他人也跟着开口。但符与冰对他们有什么想法或疑问并不好奇,也不想在这里耗费时间,赵戈现在需要他,如果可以,他想现在就回到赵戈身边。于是屋子里开始爬出冰,冰从天花板、窗户、地板上蔓延,符与冰一走动,那些暗处的冰便像水一样奔涌而出。天花板上的冰如同幕布一样倒挂,窗上的冰和墙上的冰跃起,把所有病床旁的锁链都冻住。人们被笼罩在这上下铺盖的冰气中,全都说不出话来。符与冰散漫地从冰气中走出,站到房间的正中央。他抬起手,让戒指链上的十字架倒挂。嘴中的诵词念起的那一刹那,屋子里的冰气立马更加浓郁。“伟大的主,请你赐予我们在人间游荡的勇气。”他提高声音。“赐予我们卑鄙、自私、欲望和邪恶,愿黑暗笼罩每个角落。”这句话落下后,被冰雾笼罩的人们开始骚动起来,发出类似动物的呻·吟升,声音越来越大。“愿每个灵魂都迷失在无尽的甬道,驱赶走神圣、纯净、善良和正义。”人们开始在诵词里吼叫,抬起手用力拖拽锁链,他们把手伸向自己的脖子,本来很小的白斑开始扩大,而后在诵词的变化下豁而破开,涌出黑水。黑水往下滴落,把人们的脖子染黑,把他们的手染黑,也把地上的冰染黑。看着眼前痛苦吼叫的人们,符与冰面无表情。“将虚伪的天使斩杀在圣坛之上,将恶魔从阴暗中召唤,诞生永生的——撒旦。”最后一个字落下,病房里所有的锁链都在一瞬间随着冰崩裂开,窗户也跟着炸开,玻璃混着冰渣往外溅落。工人们一个个地站起来。符与冰收回手中的十字架,眼神平稳,仿佛什么都没做般转身离开,混乱而嘈杂的声响在背后响起。楼层里开始暴动。符与冰听着这暴动,脚步声却轻盈起来。如果白和黑的感染抑制不了,那就没有必要抑制,工人们有了杀意,是因为他们在信仰下意识到信仰的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