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的各种名词又都是形式,标签一样的东西,浮满了白日一般的燥热气。‘喜欢’这个词,也是一种形式。是感情的某种定义。枝蔓和枝蔓相扣,手和手相牵连,就算赵戈再怎么愚钝,也知道她和符与冰之间的关系变了。不可能是亲情,也不可能是友情。哪家的友情是见着面就脸红的关系。现如今她一见符与冰就升腾起一股白日的燥热气,血色上脸,再深厚的友情也不可能是这种情形。这几日符与冰总往她这里来去,有时她正写着安神符他便来了,屋檐上的摇铃晃动,赵戈的心也跟着乱晃。赵戈本来就在观测着他,这一来一回,便注意起更多的东西。比如他侧脸的轮廓,他下颌角的线条,他时不时投来的视线。符与冰思考的时候手会放在桌上敲动,有一下没一下,戒指链跟着手晃动。他看书不喜欢看太厚的,总是拿着很细薄的册子,看得很快。符与冰虽然不信奉基督,却经常看的是基督教的册子,偶尔看完了还会跟她说些生僻的知识。他说以撒神父的‘以撒’在古犹太语里是‘喜笑’的意思。《圣经》里也有‘以撒’这么一个人,‘以撒’的父亲曾经在神的考验下把以撒带到山上,准备杀了他,献祭给天神。“阿姐…这些在典故里引申的故事到了现实却变了味。”符与冰看向赵戈。“书中的以撒因为耶和华活下来了,可现实生活中存在的往往不是耶和华,是大鬼,被放在祭坛上的以撒不会被救下,刀最终会割破喉咙管。”符与冰说这话的时候赵戈正盯着他手指间的戒指链愣神,反应过来后才知道符与冰是在说他和她的处境。在说大鬼祈邪。“书中的典故只是形式。”赵戈抬眼看向他,计算着符与冰最近来她这道观的次数。“祭祀也只是一种形式。”“但无论哪种教宗,祭祀的概念都模糊不清…大多形式到了权力手里到底会变了味,人命被当成牛羊后,好像祭祀就变得高贵了不少。”“把人命当牛羊的也只是个例,除了蛊惑人心的大鬼外,其余的教宗形式无非是繁冗些。”“不仅是繁冗。”符与冰的手指轻声敲了敲桌子。“形式多了,仪式多了,就会让信徒产生条件反射,一代一代传下来,就信以为真…阿姐你说说,这些形式到底是在洗礼,还是在…洗脑?”他说得偏颇,却还是有一定道理。“这要看掌握形式的权力,看那些权力的出发点,到底是为什么拯救一群人…”赵戈盯着符与冰。“还是想掌控一群人。”她接着说。“早些年代的时候,教宗需要先掌控那些人才能拯救他们,但是现如今人们的精神已经有了大的进步,如果这些权力再想着掌控,就真的是…别有用心了。”“阿姐认为形式重要吗?”“有的事上重要,有的事上不重要。”“那阿姐说说…什么事上形式会重要?”符与冰卷起手中的册子,身体前倾着看赵戈。看到他的眼神后,赵戈又不自觉地移开视线。符与冰的眼神总是这样,像是有个冰化成的钩子,突兀一见总觉得心里慌。或者只是因为她心境变了,才会一见便心慌。吞着蝴蝶的心慌意乱。“形式…”这两个字也是赵戈最近几天一直思虑的事。形式二字,关系二字。有关符与冰。“我觉得…如果事或人足够重要,那么形式也跟着变得重要起来。”赵戈斟酌着用词。“毕竟活在人间,不可能只有本质。”“就比如…”赵戈抬眼看向符与冰,顿住。她深吸了一口气,把这几天她从观测的、思虑的、探看中所得来的勇气全都提起来。勇气化为主动。“如果说心动是本质。”赵戈抬眼盯着符与冰,尽量让自己语气平稳。“那么话语的坦白就是形式。”符与冰眼神怔愣住。“阿姐…”在符与冰说出话前,赵戈把心里的热气全都提起,化为嘴边的话语。“我喜欢你。”声音颤抖,却带着思虑了许久的坚定,以及仲夏的沸腾。赵戈又重复了一遍。“符与冰,我喜欢你。”她盯着符与冰,眼眸却酸了。原来形式二字,要耗尽人的勇气。再不说,她怕来不及。四八黑虽然这些画面、或是赵戈嘴中的这几个字,经常会在梦里出现,但符与冰从未妄想过她会当着他的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