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南方一整年都未下过雪,空气中混着潮湿,拂过人的脸庞。他们坐高铁回到g市,又转火车到他的县城里,一出火车站,便有一群人吆喝着“xx地只差一个人就开车。”“上车就走。”
怕她被吓到,李韦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他的手很粗糙,不像城里人那么光滑。绕过人群,便有一道声音向他们传来,“哥哥!”
随之而来地是一个女孩和一个中年男人,等他们再走近仔细一看,李韦和这个中年男人有点像。李韦明显皱眉,“爸。不是不让你们来吗?你还把小慈带来。”
李父憨厚地笑:“你带人回来,不能让人觉得被轻视了。”
李韦将他们一一介绍。她很快便和小慈熟悉起来,她正上初中,个子却比时佳还高,甚至连李韦都惊讶的程度。
在车里时,李韦问:“小慈你吃了什么,长这么高。”
李父不到一米七,李韦也才一米七一点,可从他们的对话中得知,他们的母亲则更是瘦小。
“辣条。”小慈很不正经地答。
时佳和小慈热络起来,小慈会问她在哪儿读的大学,和哥哥怎么认识的……小慈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她乐意与她分享自己的见闻。
回镇的路上,小慈不再言语,因为她晕车,吐得上气不接下气,李韦拿了袋子给她接着。嘴里埋怨父亲明知小慈晕车却还将她带过来。
“哥哥,是我自己想来。”小慈虚弱地为父亲辩解。
时佳也晕车,不过因为后来经常坐车症状也渐渐消失,但是这条路太崎岖,司机七扭八拐,急上急下,颠得时佳十分难受,临近下车时,她还是吐在了路边的水沟里。李韦给她递来纸巾,“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晕车。”
时佳摇头,“没关系,就偶尔发作而已。”
小慈许久才缓过来,面色十分苍白,接着他们又乘坐李父叫来的车回到乡下。
小慈最后已经吐不出来任何东西,只能干呕,呕出一丝血迹。时佳十分心疼她,她自己小时候也严重晕车过,只能不停地安抚她的后背,递水和纸给她。
还没到,时佳便发现路边站了一群人,一旁的李韦脸色又变得阴沉起来。
李父说:“叔叔阿姨们也是为你高兴,别总摆着一张脸。”
他们下车后,等着的人围过来,一阵阵压迫感侵袭着时佳,她惧怕所有人的目光都堆积在她一人身上,表情也变得僵硬起来。李韦拉过她,似乎在道歉。在她大脑混沌的时候,人们已经带着好奇地目光散去。后来李韦告诉她,村里的人大多都是邻里挑个别姓的嫁或去,鲜少有外面的人嫁进来,所以他们十分新奇。
大概是为了迎接她,他家里等着不少人,男女老少皆有。李韦已然无奈,十分歉意地说:“这些都是我家里人,他们为我高兴,才会……”他似乎也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时佳笑了笑:“没关系。”
“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
“我觉得他们很热情。”时佳实话说。她却不知道更为热情的在后面。
时佳十分疲倦,陪着她们围在火堆旁,大多时候是他们问,为了符合她,用着蹩脚的普通话,浓浓的乡音。有时她并不明白他们的意思,坐在旁边的小慈就会再给她解释一遍,时佳第一次觉得说话也是一种技术活。
她的另一边是一个近八十岁的老妇人,小慈告诉她,这是李母的母亲,也就是他们姥姥。却不是李韦的姥姥,她后来从李韦口中才得知李韦与小慈和小慈的弟弟并非同一个母亲,难怪李韦会和小慈相差近十岁。而如果不是李韦告诉她,她也绝对想不到,那个待他十分如亲生孩子的李母不是他的生母。那是一个十分瘦小的妇人,大概只有一米五,麦色的皮肤,和其他妇人一样,梳着当地的头饰。
结局
人群终于散去,尽管李韦替她挡了几杯酒,她也仍是醉了。
直到进了房间,时佳才明白这个落后乡村里的人,并不似时佳认为的如此敦厚,只因李韦那平实而淳朴的父母给他们安排了一个房间。
李韦略微尴尬地说:“你睡,我去李木那儿睡。”
他比时佳醉得多,这会儿已经十分不清醒,脸色显得通红,眼睛半眯着。
“算了,这床反正也够大,一人一边。”
大概是因为自酿的白酒,时佳第二日醒来时只觉头昏脑胀,大有痛不欲生的错觉。李韦也好不过哪里去,半夜连着起来吐了两次,令时佳震惊的是,他竟还有意识到门外去吐。
一周以后,已经是大年初三,时佳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李韦的父母时常外出走亲戚,回来时总是酩酊大醉,今天李韦也同他们去了。小慈在她旁边做着家庭作业,李木一早就不知跑去了哪里。
这天,表姐给她打来电话,不知不觉聊了许多。外婆去世后,表姐再没有问过她回不回去过年。从表姐口中时佳得知舅妈得了癌症,全家整日陷在惆怅里,舅舅已是满头白发。
“时佳,半年以前我从奶奶的房间里翻出一本书,里面夹了一张字条。”她顿了顿,“是关于你。”
时佳沉默着,等她继续说下去。
“奶奶给你算了命。”
时佳并不迷信,她向来将命运交给自己,上天并不会给她带来任何好运,多少次绝望时她也祈求上天能够帮助她,可结果依旧如此。
“安安,我不信这个。”她说。
……
那天,小慈带她去了山上,这几日南方几个城市在降雪,沿途的苍天大树皆被白雪覆盖,白茫茫的一片,顺带着时佳的心也变得无限悲凉,自外婆去世后,她对这世界厌恶至极。也找不到活着的意义,似乎身边的每个人都有目标,可她没有,她的世界一滩泥水,只会干涸成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