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五娘昏昏欲睡,华灯初上了,天色微暗,倒映在水面的竹楼影影绰绰,摇摇曳曳。
只一盏茶功夫,楼五娘眯着眼醒来时,身旁空无一人,屋里也暗得很,青黛青烟都已不知所踪,只余对面戏楼上传来细碎的丝竹管弦之声……
楼五娘刚醒,思绪还有些不清楚。我在发间却依稀看到屏风后似乎站着个人。
只听那人说:“夫人可是醒了?”说着从屏风后走出,借着竹楼外朦胧的灯光,这人面容俊秀,身量高大,恍然是乔府二公子乔明远。楼五娘亦是见过夫君的,未觉有何不对,嘤咛一声侧身坐起,肩上衣料滑落,我也从发间跌落在侧。
那人走上前来,眼神晦暗地盯着五娘肩头雪白娇软的皮肤,欺身上榻,压向娇媚柔软的楼五娘……
而后,塌上软被拉开,我陷入黑暗……没了意识……
乔明远1
我是乔明远,是苏州乔家长房的嫡次子。
长房共有四子两女。我和大哥乔明辉是正房夫人的嫡子。大哥乔明辉为人玲珑义气,好交朋友。家中生意多半也是他在操持。幼时也进过学,在读书上没什么天赋,读了几年书也不见成绩,便随了他去经商。现在苏杭两地也算划下道来了,在外行走也能被拱手称上一句乔大公子。
三妹妹乔昕兰是茉姨娘所出。茉姨娘原是母亲陪嫁,后来开了脸抬作姨娘,性子柔顺,非请不出门,天天守着小佛堂给乔府祈福。
四弟五弟是水姨娘所出,水姨娘是南市食杂店的女儿,为了搭上乔府,主动送了女儿进来为妾。四弟乔明亦和五弟乔明非是一对双胎兄弟,据说水姨娘生他俩时难产,好容易救回来才得知以后都不能生育了,因此对兄弟俩掏心掏肺的好,要星星绝不给月亮,纵得四弟五弟纨绔成性,整日流连烟花之地,捅了篓子便撺掇水姨娘去父亲那哭上一哭。每月里最闹腾的就是他们若水院。
六妹妹乔昕莓今年五岁,长得粉雕玉琢,乖巧可人。性子讨喜,嘴巴又甜,常哄的父亲和祖母开怀喜爱。她的姨娘,以前是祖母身边的二等丫鬟,一手点心做得堪比京都大厨。因名字里有个佩字,所以大家都唤她佩姨娘。佩姨娘性格温柔体贴,成日里不是待在珠玉院里照顾六妹妹,就是窝在祖母的小厨房里研究新吃食。
说到祖母,她其实并非我们的亲祖母,而是祖父归田后救下的一名女子,好像是南边逃难来的小姐,因为投亲不成便自主婚姻嫁给了祖父做续弦。这位继祖母一生无所出,将父亲视为己出,细心栽培,后来祖父仙逝后,父亲将继母尊为乔府老太君。
回说我吧。前几天听大哥说为我定了一门婚事,女方是苏州布行楼家的五姑娘。我让元舒去打听了一下这位楼五娘的行踪,趁她随母亲上香时远远瞧了一眼。看她闭目祷告静心虔诚的模样,应当是个模样标致性情温婉的女子,心下欢喜。
其实之前知道是楼家的女儿,我还有些担心。苏州谁人不知楼家大姑娘,那性子泼辣的,出嫁前便勒令夫家遣散后院妾室通房,成亲后一年无所出也压的相公不敢纳妾,哪怕后来怀孕了,也不给安排通房姨娘,上至公婆,下至小叔小姑,愣是没一个人敢对她说个不字。
若这楼五娘也与她那大姐一般……我打了个寒颤,呵,还好大哥懂我,这楼五娘一看就柔弱纤细,怕是大声说话都会闭过气去吧。想到刚才看到的楼五娘,我心头不禁有些发热,我就快有温香软玉在怀了呢!
五月十六日,是我乔明远成婚的好日子。自从在大堂看见喜帕下被风吹开的一角,那张娇艳魅惑的小脸后,我便有些魂不守舍。连大哥都取笑我没了魂似的,四弟五弟还是一贯的没眼色,灌了我几壶酒才放我回新房。
谁知我刚吹了灯要与美娇娘共度春宵时,美娇娘楼五娘居然犯心疾了!容色惨白,面目狰狞的模样可吓坏我了!后来我还是被元舒拉走去了书房休息。听新房里的动静可不小,还把母亲和大哥都惊动了。
唉,想我乔明远好好的一场洞房花烛夜就这么没了!
我在书房里待到半夜,还是忍不住偷偷去新房外看看,里面扑面而来一股浓烈的药味。二帐里人影重重,看身量应该是楼五娘那两个陪嫁丫头,也是单薄的很。好像一个叫青烟,一个叫青黛的。这纱帐垂着,我什么都没看到就被寻来的元舒拉回书房睡去了。
楼五娘这一养病就是大半月,府里有些闲言碎语传出来,我和元舒听了一些猜了一些,最终在大哥那里得到了真相。原来楼五娘在闺阁时曾传出与戏伶有染,还有些闺阁之物流落。而楼家太爷对乔家老太爷有大恩,为了报恩,由乔家老爷做主让长房嫡次子,也就是我,娶了这不守妇道不遵女诫的楼家五娘!
简直晴天霹雳!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印泽院的,我只知道,我再也不可能将楼五娘当作冰清玉洁的美娇娘毫无芥蒂地搂在怀里了。那人生喜事之一的洞房花烛夜,我是半分期待也无!
小暑当日,四弟五弟准备邀请苏州城里大半的青年才俊去朝晖园听戏,还请了喜月社来热闹三日。有家眷的也有央求夫家趁机出来玩。
这俩傻弟弟向来缺心眼,明知道我房里如今这搬乱,还让元舒去请了那楼五娘明日去沁水小筑玩乐,美其名曰借机让我们补了当日洞房。
我百般不愿,大哥劝我:“好在弟妹并未破身,以后你才是她的夫她的天,以后她心里只会有你,哪里还记得那破落户。”我想想也是,于是便答应了。回到印泽院,我看着西厢房里楼五娘投映在窗户上的剪影,心想等明儿过了就接她回主屋吧,毕竟她也是我明媒正娶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