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韫微微喘着气,看向许妙仪的眸光晦暗不明,话语中情绪莫测:“小娘子,你这招数还真是狠毒啊。”
“过誉,”许妙仪似笑非笑,“不及公子。”
“某得提醒娘子一句,”萧韫轻笑一声,语带几分讥诮,“凡事不要高兴得太早。”
他话音刚落,远处便炸开“砰”的一声巨响。
许妙仪连忙循声看去,只见院门被破开,几个玄衣侍卫正持剑鱼贯而入——并非赵府侍卫的打扮。
她心头一跳,来不及多想,恨恨剜了萧韫一眼,匆匆起身并顺手扯下他腰间玉佩,又仓促拾剑,最后跃身翻过土墙。
每跑一段路,她就要警惕地回头望一眼。出乎意料的是,每次都没见到侍卫踪迹。她心中狐疑,但仍不敢掉以轻心,一路来到了江畔。
脑中有道声音告诉她:这条江能通向城外。
此时她的身体已经有些吃不消了,肺部连着喉咙一片撕裂般的疼。尽管身后没有追兵,但她仍咬牙跳入江水。
赵家和那御史想必不会善罢甘休,很可能要全城搜捕她。她在此地多留一刻,便多一分危险。
八月秋凉,江水寒冷刺骨。
许妙仪在幽冷中费力前行,不知过了多久,手脚都被冻得麻痹了,才终于出了城。
她爬上岸,面色惨白,浑身止不住地打颤。再有萧瑟的秋风一吹,简直要冻碎她的骨头。
但幸运的是,不远处正浮着两点暖黄的光亮,破开漆黑夜色,隐隐勾勒出建筑轮廓。
许妙仪心中一喜,连忙脱掉湿重外套,咬牙朝那屋宇走去。她浑身僵冷,几乎全靠意志力支撑着行进。这是她头一次觉得,一段路竟如此漫长。
眼前光亮逐渐放大,最终化为一左一右的两盏灯笼,映亮正中牌匾上的大字“平安客栈”。
许妙仪扶着门框,竭力叩门,不久便有个老妪来开了门。
“住店……”许妙仪努力想让自己显得不那么虚弱,但她递出银钗的手仍在微微发颤,声音也是有气无力。
验过钗子,老妪便扶着许妙仪进门,一路穿过庭院,经过热闹的大堂,最终上到二楼的一间厢房,又贴心送来干衣与炭火。
换过衣服,烤着暖烘烘的炭火,许妙仪的体温渐渐回升,身心均不自觉放松下来,甚至泛起淡淡的倦意。
忽然,“笃笃笃”的敲门声响起,随后是一道陌生的青年音,语气含笑:“娘子还未歇下吧?某单名泉,姓萧。方才楼下一见,觉得娘子甚是亲切,故而备了酒菜,想邀娘子一叙。”
一提到“萧”,许妙仪便联想到了萧韫,身子骨隐隐作痛,嘴上也就没了好气儿,拒绝得十分利落:“不去!”
萧泉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愣了好半晌,才道:“娘子是不是没听清?某姓——萧。”他特意加重了“萧”字的语气,说得格外字正腔圆。
“没听清的恐怕是阁下吧?”许妙仪反唇相讥,一字一顿地重复,“我、说、不、去!”
“娘子确定吗?你可知得罪我的后果是什么?”萧泉的语气阴沉了下来。
许妙仪气极反笑:“我确实不知。你萧家究竟是何等门第,子弟一个两个的竟都倨傲至此?”
萧泉冷哼一声,得意洋洋:“我萧家乃大梁的开国功臣,深受今上倚重。如今奉命巡视江南五州的萧御史,就是我表哥!”
“难怪一丘之貉。”许妙仪阴阳怪气。
“你!”萧泉气急败坏地叫了起来,“把门给我踹开!”
很快就有“砰砰”的踹门声响起,许妙仪迅速起身退至窗边,正欲推窗,却听身后传来一声轰然巨响。
这么快?这门的质量也太差了吧?
许妙仪有些错愕地扭头看去,可怜摇晃的两扇门板中,三个玄衣侍卫簇拥着一个蓝袍青年走出。这青年身量普通,相貌也普通,但表情却是傲然得很。
萧泉趾高气扬道:“娘子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许妙仪本不必与他废话,但她心里有一股郁结之气,不得不抒:“你们享用着百姓供给的荣华富贵,却仗势欺民,简直……非人哉!”
萧泉面色难看,咬牙切齿道:“好,这是你自找的!”说罢,他给身旁侍卫递了个眼色。
下一刻,两个侍卫气势汹汹地朝着许妙仪扑来。
许妙仪明白自己的身体状况,不欲与他们缠斗,当即就要跳窗而出。她的一只脚已经踏上了窗台,却忽听身后有人慌忙大喊:“有刺客!”
许妙仪讶然回头,但见门口处,侍卫们正与一个红衣女子缠斗,刀光剑影中铮然有声;萧泉已没了半分神气,慌忙躲到围椅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