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昨天换下来的工装拧干晾上,江羡年坐上了回校的公车。“前方到站南桥北巷,请有需要的乘客提前做好下车准备……”机械的报站声里,贴在裤边的手机不断振动,江羡年摸出手机。看清联系人备注时,茶色瞳仁收缩,长睫轻轻颤动。很细微的情绪波动,但是在江羡年总是平静的脸上显露出来,便不太寻常。仿佛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挣扎。指甲掐上掌心,江羡年调低音量接了电话。那边立刻传来女人的哭喊。江羡年眼神黯下去。“钱我会想办法。”留下这句话,江羡年挂了电话,解下背包,没什么表情地在里面翻找起来。追他的中年男人曾把一张名片塞进去。因为不在意,所以没想过扔,江羡年很轻松地在书包底部找到了名片。黑色的硬质卡片,用鎏金字体在上面写了几行字。姓名身份还有联系方式。盯着上面的电话号码看了很久,江羡年抓着名片,提前两站下了车,到奶茶店买了杯多加糖的燕麦牛奶。没有和往常一样从南门回校,他拎着奶茶绕到了北门。北门人少,十几分钟才会有一辆车经过。江羡年走累了,坐在公交站台上打开了牛奶的包装。米色的大麦浮在热牛奶上面,还有一层没搅拌均匀的糖霜,江羡年捧着杯子轻轻晃了晃,在徐徐升起的热气中抿了口。甜的。腻人的甜度,入口后带着些说不上来的苦。蹙起眉喝了几口,江羡年放下杯佳子,又拿出那张攥皱了的名片。一辆超跑从沛川电影学院南门的方向疾驰而过,轰鸣的引擎声拉回了他的思绪。江羡年下意识循着声音看过去,就看到驾驶位上的人臭着一张脸。皮肤很白,五官立体深邃,表情冷冷的,看起来很不好惹,午后阳光透过行道树枝叶间的缝隙打在轮廓分明的侧脸。说不清是对方单侧的耳钉反光,还是正午的光线太过耀眼,江羡年下意识想移开眼。两人一个向南,一个向北,隔着数米的距离和隔离带,将将打了个照面。车里的人表情在一瞬变得古怪。江羡年目光在对方脸上短暂停留便移开,轰鸣的引擎声却在车胎和地面剧烈摩擦的“刷拉”声后离他越来越近。红色超跑一个急转,停到他面前。江羡年抬起头,车里的人朝他走来,长腿错落,几步到了他跟前。“我是季柏岑。”“我很喜欢你。”季柏岑语速很快,江羡年有些没听清。一大捧玫瑰花怼到他脸前,江羡年张了张唇,只见季柏岑脸偏向一旁,并不看他。他猜测季柏岑微微泛红的耳垂,只是被寒风冻的。而玫瑰花蕊中间的名贵车钥匙佐证了他的猜想。江羡年抿了下唇。季柏岑的做法和先前追他的人并无差别。甚至态度比之前想包养他的人更随意,随意地像是他恰好载了一车玫瑰,没找到表白的人又或者被拒绝了,路上不经意看到了,便心血来潮把追求对象换成了他。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季柏岑像是不耐烦地扒拉了下头发,被冻伤的耳朵尖越来越红。江羡年在季柏岑离开前抓住了他的衣角。他现在很需要钱,是谁都无所谓。但如果可以,他想选这个人。江羡年抓着季柏岑衣角,下意识舔了舔嘴唇:“你能给我多少钱?”不必联系,以后我和你们再……季柏岑似乎没听清,蹙眉靠近了些,问他:“你说什么?”江羡年松开季柏岑,拽着自己的衣服站到一边,又重复了一遍。他确信这次季柏岑听到了,因为周围空气突然变得很安静。冷厉的那种安静,衬得远处的鸣笛声都格外清晰。江羡年抬眼,正对上季柏岑被雷劈了一样的神情。半晌,季柏岑盯着他的眼睛,黑墨似的眼珠里带着近乎倔强的认真:“我再问一遍,你的意思是,只要给钱,你就会跟我在一起?”“包括……”季柏岑顿了顿,紧紧皱着眉:“包括上床,做爱?”江羡年没表情的点头:“嗯。”既无赧然、也无羞怯,语气太过自然,仿佛他们不是在说金钱和肉体交易,而是在讨论最正常不过的人力服务。季柏岑举着花束的手颓然落下。死一般的寂静后,季柏岑往后退了两步,发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江羡年,看起来像是头被刺伤激怒的野兽,仿佛下一秒就会冲上来撕碎他。江羡年佳盯着自己脚尖,他不聪明,无法理解季柏岑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