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时视线落在季柏岑发红的耳尖,笑了笑,没再提这事。不多时,简老爷子包好水饺擦净手招呼两人过来坐下。好长时间没见大外甥和儿子,老爷子有说不完的话题,一会儿八卦季柏岑在大学有没有谈恋爱,一会儿问简时上次的焦糖玛佳奇朵什么时候再给他买。季柏岑靠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陪老人聊天,目光不时从桌边空着的位置扫到客厅里见证时间移动的钟表指针。“铛……”“铛铛……”随着报时声音响起,老古董挂钟上的时针指向八点,老爷子下意识看了眼窗外,下垂的双眼皮褶皱间有难掩的失落。简时抿抿唇:“爸,我姐公司……”简老爷子打断他的话:“来,吃饭吃饭。”季柏岑唇抿成一条线,拿着筷子的手,手背青筋凸显。从简家离开已经九点了,回程路上季柏岑收到了季裕临助理例行公事似的问候:“季少爷小年夜快乐,临近过年老板实在走不开,他很在意您……”电话被摁掉,季裕临助理的废话戛然而止。季柏岑掀了掀唇角,扬起一抹讥讽笑意。沉默半晌,调转车头往回开。目的地不是他名下位于这附近的大平层,而是60公里之外,和江羡年一起住过的地方。别墅里的灯光系统是人体热感反应光源,睡觉时可手动关闭,平时自动感应发亮。远远的,季柏岑看到空无一人本该黑黢一片的客厅亮堂堂的。家政这个时间不会过来。江羡年?忽而升起的猜测,像是穿透黑云,一点点亮起的光,将心中低落清扫而空。季柏岑加快脚步,又在确定是江羡年之后,刻意放慢步伐,状似漫不经心:“不是说回家,怎么自己留在这?”江羡年侧身躺在沙发上,没应声。季柏岑走近看到了他白皙脸庞上的不正常红晕,下意识摸了摸江羡年额头,眼中登时浮现出清晰的慌乱:“江羡年?”-“真的没事,只是普通感冒发烧,不用再检查了。”不知道这是说的第几遍,许果然一脸生无可恋。他本来可以有一个美好的夜晚,结果不仅被季柏岑一通电话喊回医院,现在可能连觉都没法睡。好在季柏岑人性没有完全泯灭,最终还是同意让他回去了。临走前,许果然想起药剂有刺激性可能不太舒服,想提醒季柏岑可以拿个暖水袋。一打眼就看到自家发小攥着冷冰冰的输液管,用手心体温温热管中流动的药剂。许果然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觉得没必要多说什么了。昏睡中的人睡得很不踏实,紧锁着眉,不时发出含混不清的喃喃呓语,像出生没多久的动物幼崽——感知着恐惧不安,发出无助的低声呜咽。正胡乱想着,就见一滴泪从江羡年眼角缓缓滑落。搞什么,看起来这么难过。注视良久,季柏岑俯身吻去江羡年眼角泪痕,抬手轻轻拍打他的背。-午后暖烘烘的阳光越过窗户洒在眼皮上,江羡年恢复意识。记忆在回到别墅后出现了断层,怎么也回忆不起后面发生了什么,再加上窗外晴好的天气,他几乎都要以为是在做梦。直到看到床边睡着的季柏岑。生病醒来发现有人守在佳身边——影视剧中的常见桥段,却是第一次在他身上发生。窗外倾斜来的光线将季柏岑纯黑的碎发染成栗色,江羡年眸光微动,忽然很想碰季柏岑头发。手还没伸过去,季柏岑就醒了。四目相对,后者目光落在他眼睛上,脸忽然红了。江羡年茫然地眨了下眼。刚退烧,他整个人比平时反应要慢,一举一动流露着不自知的乖巧。季柏岑喉结滚动,语气不自觉跟着放软:“醒了就把药吃了。”像被照顾的小孩下意识依赖他的家长,江羡年接过季柏岑递来的杯子,不假思索地喝了口,随即皱起眉:“苦。”话说出口,温暖的空间陷入了短暂沉寂。江羡年清醒过来。说不清是对雇主撒娇还是撒娇这件事本身更让他惊讶。但他知道他越界了。季柏岑没说话,长腿迈动出了侧卧。很快,楼下传来引擎发动,车呼啸离开的声音。江羡年垂眸。是他没有遵守规则,季柏岑确实该不耐。然而没等杯子里的热水放温,熟悉的引擎声再次响起。季柏岑推开门,把几大包口味不同、品种不同的糖放到他面前,脸偏向一旁,语气不太自然,结结巴巴道:“这下,这下可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