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吹得祠堂前幡条乱舞,灯笼和雨点噼啪地撞击着墙面屋檐,声势巨大。堂前风呜咽,似鬼哭神嚎,曦知立在那祠堂中央。她的前方正对着一座座的沈家灵位。一声惊雷,大风肆虐冲撞着户牗,烛火时亮时灭,映照着一排肃穆,它们不会说话,冷冷地盯着曦知。说不害怕是假的,曦知咬了咬唇,又往前走了几步。沈序淋着雨跑到门口,恰巧听到了里面的人说话。“你们不能这样对他。”女孩的声音温婉美好,像极了黄鹂鸟的轻言诉语,“没有人生来就是为了打仗,上一辈的恩恩怨怨他也没有义务一定要被迫接受。”虽然她现在闯进人家的祠堂看起来有些于礼不合,但是如果这些人都还健在,她肯定会生气得挨个揪出来骂一顿。和白眼狼有什么区别,呸,说他们是白眼狼都抬举。不过,她鲜少骂人,性子也不似七月那般风风火火,否则早就把这儿给砸咯。斯人已逝,再怎么说他们也算沈序的长辈,从小受良好教育熏陶,他不能违背纲常,没关系,她来替他出出气。曦知挺直了腰板,“你们也太拎不清了,我要是作为父母,有这么厉害的孩子,嘴巴都笑合不拢了,你们还算计这个算计那个,怕什么功高盖主。喂!亲儿子重要还是那个什么破烂皇帝重要啊,替他收复国土安稳朝政已经仁至义尽了,说句不好听的,我巴不得我自己儿子做皇帝,还能颐养天年。虎毒还不食子呢,下那种下三滥的毒药,你们真是……”她思索了一会儿:“真是阴险小人!”“虽然我的爹娘很早就去世了,”曦知渐渐低了声音,目露哀伤,“但是我有一个很快乐的童年,有哥哥姐姐,伯伯婶婶,主公他应该比我幸福的,即便你们真的望子成龙,加以严待,起码也不能把一个人当作工具,溺爱小儿子的同时有考虑过他的感受吗?”“六岁的时候我捡到他,满身都是血,一只脚都踏进棺材板了还警惕地不让人靠近。待养好伤,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他放开了一点心门。”女孩回想起曾经,“明明他也会对我们土孩子玩的玩具露出新奇羡慕的眼光,他也向往和村里的男童们凫水捉虾,会同我怄气,会口是心非地和我分道扬镳又拐了一大圈故意和我撞面,会和我躲在被窝里因为听鬼故事而害怕。”“哥哥有血有肉,不是冰凉冷血的杀戮工具,虽然他好像忘记了八岁左右发生的事情,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但是也算弥补了他有遗憾的孩提时光,所以,我绝对有资格站在这里,为他的不平和不甘说——”曦知越说越有底气,腰杆越挺越直,目光坚定地扫过无声的灵位。“你们根本不配做他的父母。”原本,他应该是春风得意的少年将军,纵情驰骋在草原之上,无忧无虑地引吭高歌。三两功名,一两清酒,碰碎日和月。她记得和她一起长大的沈序,如果能一直这样生活下去,他会是最恣意轻狂的少年儿郎,目盛吹又生的野火,衔草与日并肩,永远明朗,永远张扬,永远上挑着嘴角。而不是落坐于空寂的沙场,漫漫黄日,杀尽了所有人才得到所谓的他所希冀的和平。穿堂风过,曦知被人扳过了肩相拥。他裹挟着雨露湿气,微凉的下巴抵在她的颈窝,那是一刹那,女孩倏地红了眼眶。沈序努力地想了又想,八岁时的记忆仿佛被从中掐断,那也许是他第一次苦寒散发作的时候,但不懂为何会失去记忆。可是曦知说的那一切陌生又熟悉,条条种种,他该是和她一起做过的。他们很早之前就认识,她救过他的命。为父母活,为大靖活,为沈氏的千秋活,他背负的责任太沉重。如今,他找到了余生。列祖列宗的眼睛都在看,寒风呼啸,沈序稍稍偏头,落吻在她的唇上。女孩仰着脖子,他的吻具有宣示主权的意思,攫取侵略,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牌位。在沈氏前辈面前接吻,离经叛道,忤逆纲常,却十分刺激。那只是聘礼之一。喘息交织,她使劲眨掉了眼里的水雾,话音带了上翘的尾调,“哥哥,这样不好……”她嘴唇水润,被他啃得稍显红肿,饱满似樱桃,指腹捻了捻,他道:“怎么来这儿?”“跟你的长辈说说话,”曦知低下脑袋玩手,声势减弱,“友好的聊天,顺便撑撑腰~”撑腰?沈序弯了嘴角,“知知为我撑腰吗,真厉害。”她摸了摸鼻子,被他夸得有点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