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清了清嗓子,刚要故意提高下嗓门说话,突然又听见那边地外头野草丛里,也传来一阵“唰唰”声,好像又有什么人,也正从那里路过似的。——除了谷子,是没人会走那条路的。黎麦突然就觉得有点头大:怎么回事,难道谷子这小子也知道要躲起来偷听?她想起了徐镇江才跟她说过,说谷子是装傻的。就是装傻黎麦一时有些无语,正斟酌着要不要实话实说——倘若实说,不知梅子会做出怎样举动。两人虽是情敌,但她与徐镇江到底从没挑明关系,彼此都还在模糊的暧昧期,她也不想凭空生事。于是,正准备打个含糊遮掩过去,突然,面前草丛里骨碌碌滚出来一个人,捂着膝盖哀哀地叫。一看,是方才躲在草丛里的谷子。谷子可能还寻思黎麦并没看见他呢,可着劲喊疼。黎麦赶紧把他拉了起来:“怎么了,摔着了这是?”谷子委屈巴巴,指了指草丛里一块石头,意思是他是给那石头绊倒的。黎麦就不大理解了:“奇怪,这条路你天天走,闭着眼都能摸到底儿,怎么今儿大半天的也能摔着?”她瞅了瞅那石头——这石头经年累月放在那里,跟长在了地里似的。除非是谷子故意,否则怎么会给他绊着。黎麦突然就起了疑心:这小子,不会是真是装傻吧?谷子嘴里啊啊呜呜的,答不出话来,只会瞪着水汪汪的眼睛看黎麦。黎麦就有些心软了,叹气想:算了,虽然不知道这孩子是不是真傻,但是人家要真装傻,肯定也有自己的理由。还是等他自己愿意开口解释了再说吧。黎麦就叫谷子快先回去歇着,等下她拿些干净布条去给他包扎下。被这么一闹,梅子什么话也没问出来,只好瞪了一眼谷子就走了。徐镇江立在麦田里,有些失望,又有些庆幸。失望没能听见黎麦的真心话,又庆幸自己没能真正来一场“偷听”。虽然很想知道黎麦心里对他是怎个想法,但若是以这种形式,总觉得怪别扭的。眼看黎麦也回去找干净布条了,谷子也慢腾腾地准备跟她一道回去,徐镇江赶紧走了出来,叫住了谷子。“喂,你等等,我有话问你。”谷子跟没听见似的,仍旧慢吞吞拖着脚往前走。徐镇江大步上前,一把抓住了他薄削的肩膀。谷子“啊”地轻叫了一声,回头不解地看向徐镇江。徐镇江沉着脸说:“我叫你,你没听见?”谷子傻茫茫转着眼珠,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徐镇江直截了当地问他:“我问你,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谷子仍然茫然望着他,可他眸光中一丝惊讶没能逃过徐镇江的眼睛。徐镇江自然不肯放过这一点异样:“昨晚上你看我的眼神就不对,那不是一个傻子该有的眼神。你说,你到底什么意思?”谷子歪着头,似乎很努力地想了半晌。末了,突然往徐镇江身后一指,又“啊啊啊”地惊叫起来。徐镇江一皱眉,立刻往身后看去。就趁这一瞬间,谷子飞快地挣脱了他的大掌,兔子似的逃走了。徐镇江又气又怒,他察觉到自己是被耍了!这小子,绝不可能是个傻子!傻子怎么可能这样耍得了他!那他徐队长的一世英名还要不要了!……谷子跑得飞快,却没往自己家窑去,而是停留在一棵大树后,微微喘气。从这个地势,刚好可以望见黎麦正从她家窑里出来,手里捧着卷干净布,正东张西望地找她。谷子噘着嘴看了她一会儿,方才慢悠悠从树后走出,晃荡晃荡来到黎麦跟前。黎麦着急说:“我让你在这儿等着,你又上哪去了?腿伤着了还乱跑?不疼了是不是?”谷子嘿嘿一个傻笑,挠挠头,乖乖地坐在树下,把裤腿卷了起来。他腿很瘦很白,一点不像个在山里野人一样长大的孩子。膝盖那淤青了一块,看着怪瘆人的。黎麦拿草药磨成粉给他撒膝盖上,又拿布条包起来。她细软的辫梢不经意扫在谷子膝盖上,惹得他咯咯笑。黎麦说:“笑什么,不疼啦?”谷子含含糊糊地说:“姐……姐……”黎麦高兴地答应:“哎!”谷子于是一把从她头顶抓下来一个东西,然后摊开手掌给她看,是好大一个大青虫!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树下掉她头上的!黎麦吓得后蹦一步,捂着脸尖叫起来。谷子给她吓得一把扔了虫子,也捂上脸,跟她一起在原地转圈,啊啊地叫。叫够了,又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