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就有个极清脆的声音反驳说:“什么成不成体统的,麦子姐是为了抓纵火犯,是给村里做好事,你一张嘴就给人家泼脏水,我看你才是不成体统!你别是嫉妒人家麦子姐比你还有本事吧!”众人哄然大笑。黎麦又气又笑,一看,原来是徐三叔家照顾大的女儿,也就是徐镇江的“干妹妹”,梅子。梅子眼圈下头有一点乌青,看着有点疲惫,但是嘴皮子仍然十分利索。黎麦给她变着法儿夸地有点不好意思,打岔说:“梅子,你三叔咋样了?”梅子说:“还行!就昨儿晚上昏睡得厉害,把我三嫂急坏了。不过这会儿好些了,睡得稳了。”有人说:“梅子,咋不叫你镇江哥去帮忙照看下,你家就你跟你三嫂,万一遇上事可咋整。”梅子啐他说:“什么万一,呸呸呸!我三叔好着呢!”不知道是不是黎麦的错觉,梅子听见“镇江哥”三个字,耳朵尖儿有点红,但是又避而不谈,似乎并不想让人知道她的心思。正在这时,徐镇江也来了。梅子赶忙站到一边去,笑嘻嘻望着他。徐镇江一大早已经去看过他三叔,因此没跟梅子多说,立刻就开始按他三叔带来的意见,处理花老七和花大的事儿。先是问了花大昨晚到底谁放的火。花大沮丧地一把鼻涕一把泪,说:“我俩也不是故意的哇!原是我回去晚了,我妈又骂我,他家就住隔壁,把他给吵醒了。他就上我家来骂,说我们连累他在村里受人白眼。我妈就骂他。“后来就越骂越难听,他把我家的老本儿都揭了,我一生气,不小心碰了下桌子,灯就摔了。我妈去捡灯,结果花老七就发疯,把我家那灯油瓶子给摔了,灯油全给泼火上了。就……烧起来了。”徐镇江沉着脸说:“你们家的老本儿是该骂,不过花老七也太过分,放火的事,跟杀人同罪!现在他还落罪跑了!昨晚是哪几个在这儿看的人?”于是那几个大小伙子站出来,低头接受了一番批评。徐镇江又说:“现在,花大你打算怎样办?火虽然不是你放的,但是你也有责任,也该悔改了吧。”花大哭着说:“我也没脸在村里待下去了,我想好了,我去参军。”众人一片哗然。然而花大似乎是真打定了决心,说他要回去好好跟他妈说说,过两天再走,争取参个军,把花家以前丢掉的颜面都捡回来。看得黎麦一阵唏嘘,不由感叹花大本性也不坏,多半还是被他妈给带偏了。唏嘘了一阵,不想再跟着看热闹,黎麦决定先离开,喊上谷子先去把昨儿徐婆子给她的菜种子种上。毕竟已经五月份了,再不种上就到夏天了,有些菜就难得种了。这个时间,大队地里的小麦都快该收割了,她也得赶紧拿出点成果才行。谁知才走没几步,肩膀就被人拍上了:“喂,等一下。”一回头,原来是徐镇江。黎麦一边问:“徐队长,什么事啊?”一边就注意到不远处,梅子正呆呆望着他俩,手里的竹篮子都半垮不掉的了,里头的野菜都落地上了。梅子的眼神有一点点震惊,显然是没想到他俩关系这么密切了。徐镇江说:“关于谷子的事,我有话跟你说。”四人修罗场黎麦假装没看见梅子,低声跟徐镇江说:“走,咱们另找个地儿说去。”本来她不想当着梅子的面刺激她,但既然事关谷子,她觉得应该尽快听一听。别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吧。她可是真心疼这个弟弟的,当然希望他能好好的。——结果,还真是个了不得的大事儿。俩人找了棵大树下站着。然后,徐镇江告诉她,他怀疑谷子是在装疯卖傻,他本人其实说不定不傻的。黎麦先是觉得哭笑不得,后来听徐镇江说到他昨晚见到的谷子那个眼神,神情也有些严肃起来,语声里却带着喜悦:“如果他是装的,那不是更好!至少他不是个傻子啊!”徐镇江一愣,提醒她说:“那他就是骗了你了。”黎麦说:“我想他没有恶意的。你想他要是装傻这么多年,可是从没干过坏事的,对吧?”徐镇江说:“是。但是他要是骗了你呢,你还把他当弟弟看吗?”他不是以嫉妒,或是诋毁的语气说的。他很严肃,很认真,似乎有些无法容忍别人对黎麦的欺骗。黎麦知道这个,但事情尚无定论,她哪能胡说。于是故意稍稍板起脸来,试探一般地问:“他骗不骗我,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这么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