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她在刺史府时听妈妈们说的,平常小户,杀鸡杀牛的菜刀斧头容易得,哪里去找杀过人的兵器?两人带走带说出了庙门,王二妞没留意,险些一头扎进路人怀里,被冯敏一把扯回来,听人喊,“二妹妹。”
原来是方天佑,以前跟冯骥来过冯家,跟冯敏也算熟识,上一次匆匆一别,都没说上什么话。云阳解围后,汉家兵马追着羌人残众一路深入西域,一去几个月没有消息,总算是回来了。冯敏也高兴,喊了一声方大哥,邀他去家里吃饭,她爹娘念叨好几次了。
“正好大军驻扎城外,准备修整一段时间再决定去向,我肯定要去叨扰的。”方天佑生的端正挺拔,一身武将的爽朗气,皮肤黑牙齿却白,笑起来很是容易亲近,冯敏看他见面便盯着她笑,倒有些不自在。
王二妞的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个圈,目光被方天佑腰间悬挂的宝剑吸引了去,杀人的兵器,这不就是吗?杀的还多是异族之人,镇压个把小人铁定没问题。王二妞忍不住拉了拉冯敏的衣袖,冯敏其实也早留意到了,只是几年未见,再熟悉的人也会生疏,何况她跟方天佑本就交情不深,不好开口啊。
两个小姑娘的眉眼官司,方天佑居高临下看得真真的,只当不知,道别前才说了一句明去冯家拜访,冯敏跟王二妞同时舒口气,目送人拾阶进了庙门,叽叽喳喳谈论怎么跟人借宝剑。
冯老三弄了几十亩好田到手,俨然成了家里的宝贝,每一总要赶着牛车雇人去收拾,忙活了这许多,才算全部都出来。早上天濛濛亮就起床,这一腿上酸痛难忍,险些站不起来,朱秀儿连忙找出膏药,“你这腿比阴阳生还准,明儿指定一场好雨,要我说,今儿就不去了。等会子人来拜访,一屋子娘们儿怎么招呼?你也好问问骥儿的情况。”
朱秀儿一面抹药一面劝说,那药还是冯敏从刺史府带出来的,效果极好,省着省着,又快见底了,她将指头上的一点不浪费敷在丈夫腿上,将盖子拧好,妥善放着。
冯老三原想着趁早上凉快,回乡里看一眼,回来的路上还可以买些家里缺少的用具,哪想这腿不争气,耽搁这一会儿,天也全亮了,只好作罢。等老婆简单收拾了早饭,吃完就该料理午饭待客,他便在家里等着。
方天佑来的算早,提了不少东西,惹来一通埋怨。冯家将人请进屋里,好茶好点心奉上。知道这一家子都想打听冯骥的情况,也不卖关子。他跟冯骥原本就投在一个营里,在外头少不了互相照应,行伍前几年一直在一处,就是前年东征,两人都凭借军功升了千户,也曾并肩作战过。
从高句丽回来,他随护匈奴中郎将一道北上,冯骥在京都听说被编入了北军五营。北军五营负责京师防务,其中任职的各个校尉无不出身权贵之家,哪怕就是一个小步兵家里也有捕头、典簿等多少有点权利的亲戚。冯骥赤手空拳、孤身一人被编进去,可算有运气,至少再不用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东奔西跑挣军功,可在京师无亲无故,想要晋升却是难如登天。
你生气了吗?
冯家人不清楚那些,只听儿子有出息,便忍不住落泪了,方天佑也不好说的太明白,闲话一番,朱秀儿带着冯敏跟娟儿姐妹钻进厨房准备午饭,冯老三陪着方天佑聊几年的行军之旅。
一家人都不肯怠慢冯骥的这位朋友,再者朱秀儿心里还有别的想头,打定主意要好好招待,头一天晚上便商定了五个菜。那鱼要昨晚上新捞的,母鸡自然也要现杀现煮,忙不过来,只叫冯老三来帮忙。
方天佑一点不拿自己当客人,挽起袖子,将长袍往腰上一别,就要帮忙杀鸡,一家几口拦他不住,就见那活蹦乱跳的鸡到了他手上,三两下便处理的利利索索,说是行军打仗练出来的,多少次没有吃的,只好就地抓些野物,连老虎野狼也吃过。
朱秀儿一听,联想到儿子在外面也是如此艰苦,不肯叫方天佑劳动,劈手夺过还没拔毛的鸡,只叫人去歇着。冯老三要帮忙,冯敏将方天佑请进堂屋,重新上茶,几句闲话过后便不知该说什么。看她低垂着漂亮的脸,肌肤粉润生光,如枝头正秾妍的桃花,方天佑也有点不好意思,清清嗓子,“昨你们盯着我的剑做什么,是不是没有见过?”
两人的目光同时望向他空荡荡的腰间,冯敏摇摇头,“是二妞自从逃难回来,一直做噩梦,我听老人们说用个沾过人血煞气重的东西放在枕头底下睡几就好了,我们去庙里求了安神符。”
方天佑听罢笑道:“这有什么难的,不过我这把剑笨重的很,你们女孩子拿着伤到自己倒不好,我还有一把小巧的宝剑,是从羌人先零部抢来的,也沾过血,可以借给你。”
他如此主动,冯敏也不推辞,先道过谢,第二拿到宝剑之后转给王二妞。时人笃信神佛,大凡小事心安了就比什么都重要,有这东西压惊,她又赠给二妞几枚安神的丸药,总不差什么了。
有了这两趟走动,方天佑跟冯家熟悉了起来,大军驻扎在城外,等候其他分支归队,但凡猎到个野兔野猪,冯家总能从方天佑这里得一份,不但搞的冯姑姑侧目,冯敏这一起床,忽见一个陌生老太太冷不丁立在她家院子里盯着她瞧,真是吓一跳。
朱秀儿跟着莫名其妙,问过之后才知是方天佑的寡母林大婶,竟是天没亮就起来,走了二十几里路赶来的。冯家一头雾水,林大婶很是爽朗健谈,只说听说方天佑跟冯家亲近,她当走亲戚来的,又带了不少东西,虽被迎进屋,视线还一直绕在冯敏身上,显是一副婆婆看未来儿媳的眼神,哪怕是欣赏的,也架不住如此强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