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淑仪和穆湘西同时望去,见是那裴司正的千金裴乐。她被侍女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追上来,浑身好不狼狈。裴乐用帕子拭了拭额头的汗,见终于能和贺淑仪搭上话,不由得露出笑脸来,同时颇为疑惑地看着她身旁举止不似侍女架势又很眼生的穆湘西,问道:“这位是……”“哦,”贺淑仪像是就等着她开口问,故作恍然地介绍道,“这是贴身伺候我大哥哥的侍女,叫做红笺。我大哥哥可宝贝她了,就连围猎也要把她带上。这不,怕她四处逛走丢了,还得拜托我这个四小姐照看她。”穆湘西轻咳一声,觉得她说得有些太夸张了,不着痕迹地扯了扯她的衣角。“真是这样……”那裴乐不知贺淑仪话的真假,竟是信以为真,一张小脸当下惨白。她本就是带着病来的,这下掩袖咳个不停,眼角都咳出了泪花。也是,哪个女子不想独享自己的丈夫。都还没过门呢,未来的夫婿已经有了娶妾的前兆,换作是哪个待字闺中的小姐都觉得不舒服。更何况裴乐年纪又小,还没被教导要和别人共事一夫的观念,当即就觉得自己的心上人被勾引了,一腔怒火腾然无处发泄,只能无力地咳嗽。穆湘西看不下去,给人瞧病的习惯一时没忍住,伸手想要给她诊脉,被她警惕地一甩,怒瞪着她:“你要做甚?”[奴婢会医,只是想探探脉。]裴乐看不懂,也不想看懂,嫌她在眼前晃看着眼烦,居然蛮横地在穆湘西的腰间推了一把,把她狠狠地推倒在地上,大声叱道:“你滚开!”周围全都是还没有清除完全的细石子,穆湘西重重摔在地上,手先着地,眉宇一下子蹙起,疼得弓起了腰。不远处,贺君知正百无聊赖地倚着栅栏,抚着身旁马儿的鬓毛,看着它吃草。沈洵也不甘示弱地站在他身边,拿着布条狠狠地缠住自己汗湿的手心。周围的世家子弟,文武大臣围着他们俩站了好一大圈,等着等会儿近距离地观赏这一盛况。贺君知原本低着头看马,被远处一道女声惊叫吸引了注意力,不止是他,这边一大圈的人都听到了这声响,不由得四处打量寻找声源。很快众人发现,这声音是女眷那边传出来的,从这边看过去,只能看见四道细瘦的背影,其中有一个穿着侍女服饰的已经倒在了地上,另外一个粉衫女子正蹲在地上扶她。最先变脸色的是贺君知,他双手一撑栅栏边缘,踩着马背就翻了过去,随即飞快地赶向那四名姑娘。他跑出去后,有人眼尖认出其中一个人是贺四姑娘,还有一个是裴思正家的千金。大家议论纷纷,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穆湘西没想到自己被轻轻一推就能痛成这副样子,可能是之前受伤还有后遗症,胸口那一块格外地疼,以至于半天起不来身。她痛苦地按着心口,猜测自己可能是心疾犯了,想让贺淑仪帮忙找大夫来。可是还没来得及比划,疼痛就加剧了,她痛得冷汗涔涔,吓得贺淑仪把她的手紧紧攥着,看不懂她在比划什么,只能把气撒到裴乐身上。她格外气愤地质问道:“你身为一个有教养的千金,怎么无缘无故地推人?她不会说话,你也不会吗?”贺淑仪嘴巴可比穆湘西厉害多了,一句就噎得对方说不出话来,裴乐红着眼睛,小声嗫嚅道:“淑仪姐姐,我……我不是故意的。”确实不是故意的,但也确实不是无意的。大家都心知肚明是因为什么,也都没有挑破。她们几个小姑娘你一句我一句的口角还没来得及吵出个所以然,就见头顶的阳光一暗,一个沉稳暗哑的男声传来,细听之下还有几分掩饰不住的焦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贺淑仪听到这个声音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她的手背往眼角一撇,捺了捺即将出眶的眼泪,和贺君知告状:“你的未婚娘子把红笺推倒了,红笺现在疼得没法起来。”贺君知看都没看那目光紧随着他的裴乐,径直蹲在了穆湘西的跟前,垫住她没着落的后颈,语调快速道:“怎么了?你会医术,先忍痛给自己看看,用手语告诉我,我去帮你叫随行大夫。”穆湘西疼得话都说不出,但是见到他的人影出现,还是勉力从胸襟里掏出一瓶药丸,塞到他的手心里,要他吃。太危险了,他的毒还在身上,本来就不能做什么剧烈运动,还要和沈洵去比箭术。要是不小心被人做了手脚,贺君知赔了夫人又折兵,费力不讨好,那就更加完蛋了。贺君知沉着脸接过,但却没有吃,执意让她先看看自己,要她没事之后,他才会把药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