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君知负手而立,眼神扫带过上方的穆湘西一眼,爽快承认了:“确实是我府中的一名丫鬟。”沈洵听后,脸上露出了一种“原来如此”的神情:“既然是贺世子府上的人,想必更应该清楚,刺杀当朝太子可是要杀头的重罪,一个不慎,连靖平公府都会受到牵连。”贺君知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殿下说得正是,这刺客胆敢刺杀您,自然是不容姑息,否则王法公理何在?”沈洵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世子的意思,是同意把这丫鬟交给我处置了?”他这么说,贺君知反而不赞成地摆了摆手:“非也,殿下光凭一人之言,怎么就能断定是她掷的,就算真是她做的,又怎能确定她是故意为之。毕竟我这丫鬟自小就养在府中,与太子殿下素无恩怨往来,要论一个人的证词就定罪,未免太过苛刻了。”“世子这是何意?”沈洵见他没有配合的意思,立刻翻脸森然冷笑道,“本殿可以念着这小丫鬟少不经事,从宽处理,但任何人做错事都要受到惩罚。贺世子现在为她在此极力撇脱,那孤是不是可以认为,她本就是受你指使来寻衅生兹,趁乱下黑手的呢?”贺君知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爽朗地大笑出了声:“沈洵,难道在你眼里,本世子就是那么草包的一个人物?”看着沈洵被他的话说得有些愣住,他才渐渐止住笑,目光瞥过那一马车全用红囍字仔细包好的赏赐玩物,语气含嘲地说道:“我发现殿下才真是好福气,前太子妃才刚去世没到一年,就已经大肆铺张迫不及待地迎娶新人进门。怎么?是怕迟上一步,康定候会后悔站队,没有足够的声望坐稳这太子之位吗?”他上前一步,声音贴着沈洵的耳朵,毫不遮掩地含着喋血杀意:“我如果要杀你,还轮得着用什么粗苯丫头给你留把柄?要不是念在你是湘儿喜欢的人的情分上,你在登上太子之位前就死了千百遍了。”“放肆!”沈洵面上非常挂不住,表情变得极为可怕,偏偏又忌惮极了他的身份,拿他毫无办法,只能气急败坏地从口中词穷般挤出那么一句软塌塌的话。穆湘西在上面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尽管后头听不太清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但她多了解沈洵,单从他攥紧的拳头,切狠的牙关,暴跳的青筋就能够判断出他此刻面对眼前人时内心有多惶然。这么想着,心中对自己的讽意又更添了一分。上一世她全心全意地对待沈洵,从不曾分给过别人一眼。他与人在朝堂起争执时她焦急万分,他练马术受伤在床养病时她无比心疼,因为沈洵当众吃了大亏,她也同仇敌忾地厌恶起贺君知来。可当初如此痴情的她可曾想到,有朝一日,她也会站在沈洵的对立面,看着她曾经当成宿敌的贺君知重挫了沈洵的威风,心头反而变得痛快无比。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贺世子倒是个十足痴情人,哈哈,”沈洵赤红着眼睛,有些状若癫狂地从喉咙里发出两声冷笑,“一直对着贱内惦念不忘。可惜啊可惜,直到她死了也不知道你当初做过的那些蠢事。你现在在这里和本殿耍威风有什么用?这江山早晚有一天会是本殿的,你也一样,早晚有一日,会跪在本殿面前卑微求饶,被本殿永远踩在脚下!”贺君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顾不得尊卑上下,一把拎住他的衣领,失态地大吼:“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她不知道?你告诉我她到底是怎么去世的?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贺世子,”沈洵像是终于扳回了一局,满意地欣赏着他此刻怒火朝天的样子,“这么多眼睛都看着呢,你确定要一直用这个姿势和本殿说话吗?嗯?”贺君知盯着他,唇角的弧度不减反增:“当初你是个皇子我都能揍得,如今你变成了太子,我依然能揍得!”说罢,他毫不留情地挥拳砸在了沈洵的脑门上,把他揍得脑袋一懵,之后又是一脚踹在了他的胸口,直把他踹得飞跌到了拥簇着的那群侍从堆里。侍从们猝不及防,连忙手忙脚乱地把沈洵搀扶住,七嘴八舌地询问他有没有事,之后便有几个宦官小跑着去请太医。“疯子……”沈洵俯身呸出一口淤血,看着几步之外抱着胸口歪脑袋盯着他的贺君知,艰难地嘶哑着骂道,“贺君知,你真是个十足的疯子!!”贺君知不以为意地捏了捏手腕,抬眼冲穆湘西不耐烦示意道:“你还在看什么热闹,是要本世子请你回府吗?还不快点下来。”穆湘西第一次见到这种戏剧性的收场,差点看呆了,听到贺君知的话后自知理亏,立马提起裙摆一溜烟就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