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学油画?”“不是,学雕塑的。”听到这个回答,陆之林没来由地松了口气,“我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你还有个表妹?她叫什么名字?”“秦心。”陆之林勉强地说:“名字倒是好听。”“名字好听,但人长得可丑了。左脸上有个很大的紫色胎记,可能是出于这个原因吧,她从小就挺自卑的,胆子也小,和我们玩不到一起,尽是一个人捣鼓些石头啊黏土什么的,没想到鼓捣着鼓捣着的还考上了艺术学院。”易轩把烟摁在烟灰缸里,“所以说,人不可貌相啊。”易轩只是随口一提自己的表妹,陆之林却把这件事放到心上。他格外关注这个叫秦心的新生,巧的是,这人还进了学校的绘画社团。而陆之林正好是社团里的成员。和易轩描述的形象相差无几,秦心是个话很少的人,也不爱和别人交流,到画室来都是选择最后排最角落的位置坐下。社团每个星期会组织一次绘画活动,给出一个主题让大家自由发挥,秦心的作品连续很多次当选画室里最受欢迎的作品,她本人很沉默,但作品却总是能代替她说话。渐渐的,秦心周围空荡荡的座位被社团的其他成员占据,大家也爱和她说话。不过她本人还没有适应过来,依旧独来独往,但阴沉沉的脸上开始有了明亮的色彩。陆之林有了危机感。他希望秦心能像一株背阴生长的植物,默默无闻地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死去,不希望她的天赋曝露在阳光下,被别人发现。当天才距离你太远时你只能怀着羡慕的心情去仰望,可距离一旦拉近,那么羡慕就容易被扭曲成嫉妒。陆之林想要把这个天才扼杀在萌芽状态。对于秦心这样的人,蚕食掉她的自信是最有效的方式。某天社团活动结束的傍晚,秦心坐在长椅上看天色。陆之林听说过,在有天赋的画家眼中,世间万物会改变原本的形态,以更加灵动的形象呈现。他不知道秦心眼中的世界是否如此。但秦心看得太入迷了,他躲在暗处,顺着她的目光往远处看,只能看到乏味单调的天空,稀稀疏疏的几朵云,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看完天色,秦心又蹲下来看地上的蚂蚁或是别的昆虫。她穿着墨绿色的长裙,蹲下身的时候还特意把裙子包紧双腿避免走光。这一蹲又是十来分钟。陆之林觉得无趣,偷看了没多久便离开。为了方便和易轩见面,他没有住学校提供的宿舍,而是在校外单独租了房子。这天回到租房后,陆之林没有急着去画老师白天布置的作业,而是飞快画了一幅画。并给这幅画取名为《穿绿裙子的女人》。裙子的细节还算到位,唯独五官被他刻意模糊了。无他,陆之林觉得秦心的脸太丑,实在难以落笔。拿着这幅连半成品都算不上的画作,陆之林选在一次社团活动结束后的下午和她搭话。出乎意料的顺利。陆之林清楚自己的外形条件优越,从小到大从女生那里收到过不少情书,不过他天生性向如此,对于女人从来都只是厌恶,很难再生出其他感情。“我叫陆之林,和你一样都是美术社的,不过还没和你说过话,你应该不认识我吧?”陆之林问。秦心摇头,声音很小地回:“认识的。”秦心对他肯定是有好感的,不然不会在他主动搭话后脸红。“真是让人恶心。”陆之林心里这样想着,脸上却露出得体的微笑。“我是学油画的,但在我们系里从来没有见过你,你学的是什么专业?”陆之林问。“我……我是学雕塑的,今年才入学。”陆之林:“这么说来,我算是你的学长了。”“嗯。”秦心不安地拨弄着头发,陆之林发现她是想让头发尽可能地盖住脸上的胎记。和这样的女人聊天真没意思,只会支支吾吾地嗯嗯,陆之林耐着性子继续引导话题:“我发现你的作画风格和梵高的有些相像,你也喜欢他的画吗?”提到梵高,秦心的话匣子打开:“很喜欢!他是天才!不过我现在还停留在模仿他的阶段,连他的千分之一都及不上。”“巧了,我也很喜欢梵高。”可惜这是个死了以后画作才被拍卖出高价的画家,陆之林绝对不要成为这样的例子,他要在年轻的时候就享受荣华富贵。“你最喜欢他的哪副画?”虽说课上老师有专门介绍过梵高,但陆之林影响最深刻的还是:“最喜欢的是《向日葵》,你呢?”“和大部分人喜欢的一样,”秦心不太好意思,“我最喜欢的是《星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