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婠道:“姑母一家人说的二家话,这次多亏姑母从中提点,免得我两在京中闹笑话,姑母能来,我再欢喜不过。”二人寒暄了几句,二太太又命罗英妙与李婠再见过,入了里间来。
李婠早命人打点好酒水饭食,虽席间李婠话不多,也称得一声宾尽主欢。饭毕,李婠道:“还请姑母就在这里住下,也方便些。”二太太推辞了两番,后在陈府上一处命为青朴院的空院落中住下了。
这青朴院在东北角,有十多间房舍,前厅后舍,又兼陈设精巧,院中奇花异草,假山好水,一应俱全。罗英妙见了,又忆起初时的婚约来,心中越加不平,冷笑道:“倒比左丞府还阔绰了。”
二太太劝解道:“商人逐利,说到底也是下九流,不然你表哥使劲儿读书攀上罗家的路子作甚?”
谁知这罗英妙听了这话,不但没释怀,反倒愈加执拗。她天生有股“恨人有,笑人无”的秉性,若陈昌榜上无名,贫病交加,她自是不会高其一眼,不定还会讥嘲讽刺。
可如今恰恰相反,而她自个儿偏偏没寻着如意郎君,越发往针眼里钻了。每见其豪奢前途,见其相貌品行,必恨自个儿太太当初误了自己亲事,妒李婠抢了她如意郎君。
罗英妙冷笑道:“我家倒是书香人家了,家中老太爷也居高位,可有什么用?”她似要说什么初来,到底没有开口。
二太太又劝了几句,两人睡下。次日,李婠早早来了青朴院中,三人用来饭食,李婠与二太太两人去了库房处商议宴席之事,独罗英妙一人领了自己贴身丫头绿儿四处闲逛,罗英妙有心去遇陈昌,假意不知路,往李婠住的院子去。
正逢春慧、冬青随着李婠而去,院中只留梅儿一人。又因李婠早有交代,院中人见了人忙上前招呼,奉了茶水糕点。梅儿道:“罗姑娘来得不巧,我家姑娘外出去了。”
罗英妙道:“想着姐姐已经回了,我来说说话,竟还没回吗?”梅儿点点头,道:“怕是要回了。”这此时,一丫头进屋唤梅儿:“梅姐姐,姑娘说叫寻那套梅花盏过去,我寻不着。”
梅儿左右为难。罗英妙识趣道:“我也不多待了,等姐姐回了我再来。”说罢走了。梅儿见此也随那小丫头去了。
过了一炷香,罗英妙折返,一小丫头见了忙上前招呼:“罗姑娘是?”罗英妙道:“走到半途,发觉我香囊丢了,回途寻了一路没见着,想着怕是落在屋里了。”
那丫头听了忙领罗英妙进屋,四下搜寻,罗英妙冷眼看着那丫头翻翻找找,不时出言指使人出屋搜寻,自已来至一梳妆镜前,将妆奁打开,见各式珠钗不言,挑了支朝凤挂珠银钗带上。
绿儿忙捧了小镜,悄声笑道:“姑娘带着倒比陈家二奶奶带着合适。”罗英妙挑了嘴角,将钗子放下,后退几步。
绿儿见状会意道:“咦,姑娘的香囊在这儿了。”那小丫头急得正四下搜寻,听此回身喜道:“阿弥陀佛,找着就好了。”
罗英妙道:“姐姐不在,也不好多打扰了,再次拜别了。”说罢,领着绿儿走了。
此时正中午,下人来请膳,罗英妙吃了,又午睡了半时辰,醒来着实无事,又在园中四下闲逛,途经一院落时,她见一株海棠开得娇艳,挪步要去赏。
眼见着花,一时不见脚下。忽而只觉脚下碰着软乎乎的一坨肉,心下一惊,低头一见,又见了好大一只黑豹子。一时吓得手脚皆凉,冷汗满脸。她惊叫一声,后退大叫道:“来人、快来人。”
身后的绿儿也吓得面白如纸,不能动弹。这时一婆子听了动静急急忙忙从屋里出来,走至前来,先赶那豹子:“去去、乌漆嘛黑,进屋去。”那豹子懒洋洋舔了舔爪子起身走了。
那婆子陪笑道:“还请姑娘莫要见怪。这豹子通人性,不咬人,是奴家失职,没看顾好,害姑娘受惊了。”
罗英妙腿软,强撑着问道:“这豹子表哥养的?”那婆子道:“初时是二爷送我家姑娘的,二爷在梁州时也喜养这些野物,划了北面好大片院子来养,后头看顾这些野物的小厮出了差错,这些野物差些伤了我家姑娘,被二爷扒了皮毁了。”
罗英妙缓了口气,问:“那这豹子是?”那婆子回:“这豹子通晓人性,于那次救过我家姑娘,上京后姑娘便一道将这豹子带来了,划拨了个院子给它住。”
罗英妙四下看了看院子,面色不好,问:“这院子,全给它住?”那婆子点点头,陪笑道:”正是了。还是二爷开得口,说是‘救命恩人’,不能住差了。”
罗英妙只觉一声晴天霹雳,她眼瞅着这院子,心中恨极怒急:一只豹子竟住得比她好!
那婆子见罗英妙不开口,小心道:“姑娘,您看,这次是我看顾不周,吓到了姑娘,还请姑娘饶我这次。”
罗英妙勾其笑来,道:”好说。“那婆子听后又千恩万谢,说了通好话。
至晚间,罗英妙见她妈进屋,便砸了桌上茶碗,俯身嚎哭。二太太见了急道:“这时是怎地了?怎么哭了?”绿儿忙道:“姑娘午时去赏花,遇着好只豹子,追着人便咬,好悬没伤着。”
二太太一听,这哪能成?起身便要去找人讨说法。罗英妙抬起头,假意擦了擦眼泪:“人家是主,我两是客,客随主便,况且我们有求于人,不讨好算了,反到要撕破脸了?”
二太太沉着脸道:“再如何也不能放畜生咬人,我去找昌哥儿去。”罗英妙唤住她:“你去了,如何说?我浑身半点伤都没,也只一个下人婆子见着,那婆子一口咬定说没着人,你又待如何?”
二太太一时说不出话来,呐呐道:“难不成忍气吞声,就这么算了?”罗英妙道:“还能如何?表哥前程一片大好,再看罗家,眼瞧着面上花团锦簇,实则朽木难支,如今老太爷八十高龄,他又有几年好活?待他一去了,叔叔伯伯外加家里头的老爷、我十几个兄弟又哪个能撑起罗家?到时候不得巴拉着表哥?”
二太太思忖道:“莫要如此讲。前不久老太爷才给你叔伯捐了官,偌大个门庭,哪能说不好就不好?”
罗英妙冷笑道:“我那些叔伯兄弟是什么货色,打量我不知道?前不久,是哪个拿了几千两银子包了个妓子?哪个出几万两手买了古画?他们能有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