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昌心头一紧,僵直身体从柳树下出来,他整了整面色,笑问:“你们怎来了?”后他见李婠面色惨白,又抛了满腔不自在,皱眉问道:“可是又被吓住了?”
秋灵回头见李婠神色恍然,心既忧又怒,站出来冷笑道:“都说那猫哭耗子假慈悲,二爷也不遑多让,前脚软香软玉抱着,后者又担心起我家姑娘来,真真劳您一颗心剖成两半来。”
陈昌被一指摘,突地冷了神色,不说他未做那等子非礼之事,便是做了,也容不得个小小丫鬟来指指点点,这娶妻纳妾,天经地义之事。他一面脱下狐皮大氅把李婠拥在怀里,一面吩咐三七把人拖下去处理了。
李婠刚被吓住,脑子里晕晕的,还没理清个一二,一眨眼便见秋灵骂开来,又一眨眼便听陈昌要叫人把秋灵拖下去。她自是万般不肯的。遂也不推拒陈昌,让人拿大氅裹了,说道:“这丫头被我惯得不知尊卑了,且把人留给我罢,我必重罚她。”
三七本也是假意去拖,听此,又立住了。李婠不等陈昌开口,又道:“此处黑灯瞎火的,还是快些回罢。”说罢,轻拉着陈昌袖子往前。
陈昌缓了缓脸色,见李婠开口也不好多说,上前把人打横抱了,一路进了院子。李婠心里极不愿被这般孟浪,一路听着大小丫鬟婆子问,“二奶奶这是怎地了?”“可要请大夫?”她直把头埋进大氅里,只当自己晕了过去。
陈昌一面吩咐人熬副安神药来,一面把人放在榻上,唤来水浼、南乔等人来伺候。进屋的几人俱都眼观鼻,鼻观心,不多说一句,多做一步,老老实实伺候李婉陈昌洗漱事宜,期间,又有婆子进屋端来黑黑的苦药伺候李婠喝了。万事毕,又轻手轻脚地退下。
李婠卧在床头,今日她先宴饮,又遭了惊吓,加之现已子时,疲惫难耐,一合眼,便要睡去。
陈昌思虑起方才之事,横竖左右睡不着,就着月光下床来倒了碗温茶。他坐在圆己旁,见李婠卧在床里虽没动静,但心下料定她也心乱如麻,此时不理他,正在怪罪他。
只张了几次嘴,都不知从何说起。遂把桌上温茶喝了,摩挲着茶碗,斟酌开口道:“那女子原是太太胞弟二女,我今日回院子,她半路冲了出来,我顾及着情分与她说了两句,话头没过半,她便依了过来,可巧被你碰着了。”
李婠本昏昏欲睡,又听他开口说话,只得强打起精神来听。她睡眼朦胧,耳边话忽近忽远,似有似无的,她听了一耳朵我啊她呀的,心里倒是半明白他在说那女子,于是含糊应道:“那明日迎妹妹进屋罢。”这声音模糊不明,陈昌疑心自个儿听岔了,上前凑近她,问道:“你说甚?”李婠又再说了一遍。
陈昌听后面色一沉,讥讽道:“你倒是个大方人,我倒是把你看错了。”说罢,他心中越发烦躁了,左右思忖也估摸不准对方是真心实意的还是假模假样的说说,又沉声问道:“你真愿意我纳了她?”李婠又含糊地“嗯”了一声。
陈昌琢磨半天,后笑着问道:“可是醋了。今儿晚着实是个误会,她突地扑上来,我也没注意,正要推开她,你又来了。”李婠眼半睁,细声细语说道:“没,给您纳妾,本也是我职责所在,这会儿到是我少了寻摸的功夫。”
陈昌这会倒是的听得真真切切。这下好,宛如捅了马蜂窝,陈昌一下气炸了,怒气四溢,在床边负手走来走去。
这会儿叫他剖析己心,他也说不出来个一二三。只他本打算着,先探探李婠口风,若她不愿,便与二表妹说了,只是两位表妹等他两年,少不得要添上些嫁妆,给人风光送出门子,若她愿了,呵,陈昌便没想过这情景。
他这一会儿要理直气壮地纳妾,一会儿又恨李婠叫他纳妾,自个儿也说不清楚、道不明白了。
陈昌不愿细想,只随着本意动作,他覆在她身上,不住地亲着她细白的脖颈,正待往下,李婠推拒道:“别,明日可好?”陈昌不听,仍要动作。
李婠只好道:“你去找清簟或善舒可好?”陈昌埋在她脖颈里冷笑一声:“你个没心肝的。”说罢,止了动作。李婠终得了清静,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第二日一早,陈昌起来便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不是铜盆里水烫了,便是早膳太咸了,只周身都不爽利,一众大小丫鬟婆子见此行动间又添了几分小心。
出了二门,三七忙随在他身后的,引他去练武,路上也不敢多说,只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到了武场,陈昌选了一杆长枪,与武师赵宏打斗了几个回合。他心下烦闷,出手便没个轻重,直挑了对方武器,把人踹飞出去。
赵宏一瞧他一个直刺攻来,忙就地翻身一滚,口中连连求饶:“二爷,息怒、息怒。”陈昌收了势,冷哼一声,把红枪一抛送回架子上。
赵宏摸摸胸口爬起来,心说:在娘们儿那受了鸟气,也莫来我这处撒。
今日儿早他一个相好的小丫头便把昨儿院里的事儿完完整整地与他说了,一听陈昌今儿早不爽利,便当陈昌想纳人,可家中有母老虎,不能得。他凑上去笑道:“二爷怎地今日这么大的火气?可是有人惹了您不快?”
陈昌没开腔,斜了他一眼。三七在旁一听,双手比划,作杀鸡脖子状叫他莫说了。
可三七站地偏远,他没见着,只当自个儿摸准了脉络,出主意道:“我今儿进院里便听了几句风言风语,这男子娶妻纳妾本是天经地义,偏偏那些小心眼子地要左阻右拦的。
二爷莫如在外寻个院子,置备些家伙什事儿,先把人接出去,待生米煮成了熟饭,开花结果,那时,二奶奶要阻拦也没了说头,府上太太、老太太、老爷们也和乐,便万事俱全了。”
陈昌听罢,似笑非笑地瞧了他一眼。赵宏忙堆笑。陈昌眼神颇冷,口中笑道:“自古有言‘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赵兄计谋无双,小弟受教了。”说罢,拱了拱手,赵宏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能为二爷分忧便是天大的好事了。”陈昌也未多说,转身走了。
半路,他与三七说道:“明日叫那赵宏不必来了。”三七忙点头应是,待陈昌回了院里梳洗,忙回身去办了。他先去银库支了银子,又命一小子去角门把人拦下,免得他又出府跑一遭。
赵宏刚要出角门便人拦下,了无事事地在园里晃荡了一柱香,见三七来,忙笑着招呼:“三爷,您怎地来了。”他虽看着梗直憨厚,却也身处高位过,知晓来往规矩,知这大家府上事多,少不得孝敬各位主子身边的大小丫头小厮,帮忙说道说道。
三七也接过他不少银钱,此时见他,气不打一处来,把银钱给了人,说了句“二爷叫你不必再来。”后转身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