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启大笑,“有徒如此,畅快,畅快——切记,明日辰时准点来。”
李婠拼命抑制自己喜色,一路随下人出了角门,就见一下仆牵着她的马车上前,“小郎,怎不带个马夫,一人可怎么回去?”李婠还未作答,只听一声音从后方斜插过来,“这有何难,康君便同我一道吧。”
往后望去,见一丝绸装裹,镶金嵌宝的马车上出来一身着暗红斜纹经锦长袍的小郎,身量颇高,比寻常同龄人高出不少,且相貌堂堂,眼神带笑。李婠见他是刚刚三人之一,但她不知其姓名,遂有礼地问道:“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那小郎见她矮墩墩一坨,一手背在身后,一手虚握,应该刚是和王启学的站姿,嘴角努力向下,做严肃状,两颊嘟起,说话还能看到漏齿牙缝,轻笑三声。
李婠不知缘由,略感不快,把眉头紧皱,接过马上缰绳欲走。
结果对方见她如此,忙开口道,“康君且慢,是为兄唐突了。”说着,从马车上下来,一仆人赶忙趴在地上,助他下脚。
“我名陈昌,见康君学识渊博,欲结交之。遂在此等候。我见康君你缺一马夫,与我同行可好?”
李婠不必二字尚未说完,就被对方双手从腋下抄起,安置在了车架上。一阵凌空感后,李婠赶忙整理衣衫,同时不悦地皱眉,“陈兄怎如此行事?实在太过失礼——”
陈昌:“是我唐突了。三七,还不快走。”
车轱辘碾在路上,马蹄踢踏声响起。
李婠挺直腰背,与陈昌对角而坐,皱着眉头,一脸莫名,在对方询问时,才惜字如金地吐出几个字。好不容易到了府邸,李婠逃也似的下车,进门了。
待人进门,陈昌忍不住又大笑起来,“三七,你瞧,我师兄说话做事仿佛掉书袋的老先生,正言厉色,一本正经,要紧的是,小我四岁,才到我胸口,门牙都缺了一颗。”三七哭着脸告饶,“我的爷,您小点声。”又催促车夫快些离开。
第二日,李婠三人便带了芹菜,莲子,红豆,红枣,桂圆,干瘦肉条六礼前去,王启笑着收下三人束脩,带着他们前往学堂。
这头李婠正在进学,那头李婠大伯李自成正要去当值时,便被人拦下,说有天大的事要报,遂带着季氏,李康荣书童福令两人到了书房。
还未坐稳,福令便跪在地上,磕头,倒豆子似的开口,“请老爷安,昨日大爷回府,便寝食难安,辗转难眠,我心甚忧,遂问了大爷几句。原是在王家偏房稍作休息时,大爷竟看见了六姑娘作男童打扮与他同处一室。大爷上前规劝,六姑娘并无悔色,反让大爷莫要泄漏此事。现、现姑娘已是大儒王启亲传弟子,今日便上学去了。”
弟子、上学?李自成听到此,微闭的眼猛地一睁,既惊且怒,呵道:“大胆——安敢污蔑府上小姐。”福令磕头砰砰作响,大声叫唤:“大人明鉴,再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
“够了——你且下去。”说罢,他思索再三,转头对季氏说:“烦请夫人不要让风声走漏,我那侄女幼年失怙,可怜得紧,我这便去带她回来。”季氏:“老爷哪里的话,这后宅之事本就是我责任,如今如此,是我不是。”“不怪你,六姐儿的事,母亲一直不许旁人插手,我是知晓的。”
日头偏斜时,王启让三人稍作休息,自己在书房练字。一小厮上前禀报,“大人,李大人登门拜访,言有要事相商。”
“喔?可是城南李家?”
“正是。”
王启皱眉,今日并非休沐之日,是何要事要此时前来?来不及多想,王启回道:“快快有请。”
李自成大步前来,好似携着狂风阴雨。王启起身相迎,“李大人安好?”“先生安好。”两人安坐后,王启见他面色有异,遂开门见山的问道:“不知李兄前来所谓何事?可是因康君而来?”
李自成声音冷硬,回道:“正是。烦请先生派人把她带出来。我这就带她家去。”王启见他横眉怒目,一来就想带他爱徒家去,边派人去叫康君,边问道:“不知小徒所犯何事,惹得李兄这时前来?”
“恕我不能告知,只是今日我必要带康君家去。”
王启冷笑一声,场面有几许冷凝。王启挥手遣一小厮去叫人。
这时,李婠手持狼豪练字,便被中途叫停,被引到了书房,却不料在此见着了一意想不到之人,她惊呼:“大伯父,您怎会在此?”“康君,快快与我家去。”李自成说着,携李婠就要走。
王启见他动作,大喝:“李自成,安敢带走我徒?你今日若没个正当理由,休想让康君跨出我府邸一步——”
后又他见李自成动作稍止,语气一缓道:“你可是听到什么恶语?康君天资甚高,且品德上佳,如此璞玉,来日必金榜题名,蟾宫折桂。我亦会倾囊相授,免他伤仲永之忧。李兄若有何事,都可与我直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若有难事,我必鼎立相助。”说完,深深一拜。
李自成连忙去扶,又看这齐腰小儿满眼含泪,长叹一声,“烦请王兄屏蔽左右。”王启照做。李自成道:“我知王兄拳拳爱护之意,但康君、康君……”说着,声音渐无。
王启催促道:"康君如何?”
“康君原名李婠,是我三弟李自德之独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