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诸臣与家眷清查身份以后陆陆续续被放出宫,忙碌几天的医官们总算能够不加班,这时再来太医府,能见医患数目直接砍半,相较之前空了不少。温浓忍了几天,今日特意前来,是想来找郭常溪的。那日形势太急,饶是小皇帝的处境没太后惊险,可围堵他的刺客也不少。当时郭常溪留下来护小皇帝周全,又因魏梅老头拖后腿,生生替他们挨了不少剑,这会儿还躺在太医府的病床上呢。不过听说他有救驾之功,太后非但赐免他曾在信王跟前无礼之过,并且大肆行赏,赏了郭家不少好东西。遇刺之前人人都说郭家要完,遇刺之后所有人才知道郭家这是撞了头彩,要行大运。温浓心道这人倒是挺能耐,想必一时半会忠国公府都垮不了。自从与他接触之后,温浓隐隐觉得郭常溪这人没她上辈子所想的那么坏。也许彼此可以心平气和坐下来谈谈,也许能有不错的进展呢?温浓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作响,等她循着路找来了郭常溪的病房。她甫一推门,但见躺在病床上的不是郭常溪而是容欢,下意识就想把门阖回去,然而晚了。容欢一见她眉开眼笑:“阿浓姐姐,你可终于来看我了呀?”可怜容欢喜欢郭婉宁,难道她就喜欢陆……生辰宴当天,容欢随太后入了妙观斋。遇事那会儿他混在人群里躲过刺客的突袭,这人本就机警灵敏眼色极佳,原是不该遭罪的,可他居然受伤了,并且这伤还不轻,据说此乃救人所治,他这是去见义勇为了。温浓上错房被容欢逮个正着,不得己只好搬来板凳陪坐床前,拿眼斜他。容欢什么人呀?小惹祸精从不安份,他不亲自动手去打杀别人,就该大呼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了!说什么救人要紧见义勇为的鬼话,温浓是一个字都没有信。“我真的救了人。”容欢好生委屈,然而大爷作派从未改变,还不忘指使温浓说:“你给我削个梨子吃呗?”温浓呵呵一笑:“我看你这手伤得还真重,恐怕是连梨子都拿不住,不若还是别吃了。”容欢笑得没皮没脸:“那你喂我?”他一条胳膊被裹成了粽子不能动,另一只手折了骨头,眼下吃饭全靠人喂,好在有太后疼他,专派几名宫人来侍候,养得比主子还像个主子。可惜温浓不是被派来侍候的那一个,对他求喂的意思充耳不闻:“说起来,也不知你救了哪位贵人?那贵人如今怎么样了,回头可曾赏你没有?”容欢眼珠一转,错过她的眼睛说:“不知道呢?我在这儿躺了几天,也没见什么人来。”温浓冷眼看他转移视线:“别装了,那天我都瞧见了。”“你喜欢的根本就不是我,是忠国公府郭家小姐、郭婉宁吧?”温浓不是傻子,那日妙观斋里亲眼瞧过容欢看郭婉宁的眼神,如果还不能分辩出来二者之间的区别,那她可就白活多一次了。两辈子了,温浓从来猜不透容欢的内心,也想不透他为什么会喜欢自己。他的感情来得要比山狼班主还突兀还离谱,起先她只以为容欢的喜欢只是出于戏弄与玩味,可如今才真正明白,他喜欢的原来只是这张脸。这张肖似郭婉宁的脸。温浓气笑了,上辈子她因为这张脸去替了郭婉宁,这辈子还因这张脸被容欢这个小变态喜欢、不,想必上辈子容欢对她的百般纠缠肯定也是因为这点罢?她究竟是造的什么孽,爹娘怎么就把她生成这样?是不是非要逼她把这张脸毁了,她这辈子才能活得安生?怒极必反,温浓捂紧腮帮转念又想,不,凭什么自毁的是她而不是郭婉宁?她还比郭婉宁年长两岁呢,怎么就不说是郭婉宁像她?容欢歪头看她:“怎么,你莫不是吃味了?”温浓瞪眼:“别跟我扯些有的没的。既然你喜欢的是她,就别再来纠缠我。”容欢轻轻一叹:“阿浓姐姐,你脑子比我还清醒,怎么这种时候却要尽说些无理取闹的瞎话呢?”温浓被他气得无言以对,究竟是谁无理取闹?“她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她以后要嫁信王为妃,而我?”容欢轻啐,勾着嘴角说:“我就是爬上最顶头,永远都只是个低人一等的奴才,还是没把子的阉货。”他嘲得轻松,一点听不出沮丧,像是认命了,又好像是打一开始就知道没这个命,也就不存在认不认命那一说。温浓颦眉缄然,容欢立刻就蹬鼻子上脸:“你说你跟我提她作甚?她将来就是不嫁信王也不可能嫁给我,而信王将来就是不娶她一样不可能娶你。咱俩一个宫女一个太监,你我又都同病相怜,简直天生一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