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小小的偏差,就成了截然不同的两种人生。这一刻,温浓才清晰意识到她的重生或会成为其他人一种未知变数,她心底有些害怕。昔日因为她的逃家和悔婚闹街,今生温家人人境遇必然会与上辈子不相同。这是温浓有意识而为,她不后悔,可杨眉却不同。她从未想去夺舍任何人的福禄或运势,她不讨厌杨眉,就是曾经厌憎过谁,她也从未这么想过。这令温浓感到不安,她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杨眉:“明日你随我去见容总管,我想办法把你安排到别处……”杨眉脸色刹白:“我不走!”温浓一愣,杨眉激动地给她下跪,被她连忙按住:“你干什么?”“小容公公不会放过我的,他知道我还活着,一定会把我要回去,他就想折磨我!”杨眉掩面大哭:“李司制也怨我,她们都当我是小容公公的帮凶,我哪也去不成!我去哪她们都有法子收拾我!”“那怎么办?”温浓被她哭得心头一片乱糟糟,又怕她的哭声还会引来容欢,“宫里去哪都不成,可也不办法出宫。”杨眉发丝散乱,垂首抹泪:“温姐姐,我想跟你。”“跟我?”温浓讶然:“我天天往织染署跑,李司制也在那,你总不能也跟我回那里吧?”“温姐姐,入宫至今只有你对我好,只有你不嫌我烦、不会害我,在这宫里我只相信你一个,求你不要赶我,我只想跟你……”说着说着,杨眉哭肿的眼眶又红了,泪水一颗一颗往下掉。温浓只求自保,万万没想过给自己找个拖油瓶的,说什么都不答应。见她不答应,杨眉黯然落泪一整宿,隔天早上温浓一觉起来见她还在哭,倏时整晚没睡好的头隐隐痛得更加厉害。偏偏就在这时有人来敲门,吓得温浓神经紧绷:“什么事?”“温姐姐,妙观斋出大事了!”敲门的是急忙赶来传话的小宫女:“容总管让你尽快赶过去一趟!”4听说妙观斋出了大事,温浓心下咯噔,头一个反应是生辰宴要开始了吗?不对,掐算时间还有三天,日子明明还没到呀!温浓示意杨眉静候屋中别作声,隔着门扉警惕地竖起耳朵:“不知妙观斋里出了何事?”“听说是哪个班子临时出了乱子,什么东西被毁了,这会儿斋里乱糟糟的,容总管正在发火呢。”带话的小宫女心有余悸。那与她又有何干?温浓心中纳闷:“妙观斋的事已不归我管了,我手上的活全都转给了小容公公。这事容总管是知道的,他怎会让你来找我呢?”具体对方也是一问三不知,只管催要温浓赶紧动身。既然这是容从的意思,温浓就不得不赶去一趟,临走前不忘叮嘱杨眉留在屋里别出门,有事等她回来再说。温浓赶到妙观斋时,戏台上下灯火通明,闹轰轰亮堂堂。黄总管带着一大拨太监把整个戏院坪子围了起来,几个不关事的班子各散一隅,踏春阁的廊檐下边聚满乌鸦鸦的人头脑袋,定神一看,为首还是山狼班主带领的关山班子。看来关山班正是这次东西被毁的苦主,每个人脸上无不带着忿懑之色,怒气冲冲。温浓从侧门挤入屋中,容从师徒就在正中央的位置,山狼班主带着几个年轻武生负手侧立,最令人意外的是不久前才刚在织染署与之道别的李司制竟也带来了一拨人,此时正与容从面对面进行交涉。这让温浓一时找不准状况,她不确定所谓的乱子是李司制来找茬子了,还是关山班里真出了什么岔子。“阿浓。”容从眼尖,一眼从乌鸦鸦的人群中找到她。容欢速度极快,张手四两拨千金,一个来回就已经把人给拉到前头。在场其他人目前均已初步了解情况,只有后到的温浓懵懂未知,容从开门见山直接对她说:“关山班的戏服被剪了。”温浓刚想问剪了多少还剩多少,但见众人神色凝重,心下咯噔:“全毁了?”山狼班主叹声颌首,左手边的一个武生立刻嚷了起来:“肯定是秦家班!他们一向与咱不对付,那日还扬言说要我们走着瞧!这事肯定是他们干的!”站在另一头的秦家班主脸色铁青:“你别信口胡诌!秦家班乃朝廷御授的宫廷乐班,绝不会干这种下作之事!”生怕别人还要质疑,秦家班主转跟容从苦口抱屈:“容公公,您千万要相信我们!就算当初两个班子确有口角,那也已经是过去的事。我等经年授命参与宫席,深知个中利弊与重要性。三日之后就是陛下的生辰宴,怎会在这种节骨眼儿做出如此不识轻重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