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的答复也是抱歉。”温浓维持脸上的笑,谈不上失望,但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嘀咕。男人的嘴,真是骗人的鬼。温浓也知道是她强人所难。不说离生辰宴已经没剩几天,根本不可能说走就走。就凭他们班子当初接下这桩买卖的初衷,就注定了他绝不可能夹带私情枉断去留。她根本不觉得彼此之间能有多少羁绊来支撑这样一份来之莫名的炽热感情。如果这时候山狼班主真因一个女人冲晕脑子点头答应,温浓说不定还要唾弃他。不欢而散之后,温浓没再见过山狼班主。事后再去妙观斋,她也会刻意回避整个班子的人。不管怎么说,当着众班底落了人家班主的面子,饶是她脸皮再厚,也不可能压根没当一回事,还在别人眼皮底下晃晃悠悠。随着小皇帝的生辰宴近在眼前,温浓越发坐立不安,决定去找容从探探口风。条件允许的话,她希望能换掉目前手头上的工作,改去其他任何地方都行。她不愿掺和这场腥风血雨,有心想要避一避。陆涟青说的对,她只需要管好自己就行,其余的事根本没必要多想。容从是个大忙人,他替太后打理行宫,还要辅佐太后制理后宫。三不五时得太后传召,忙前顾后,太后身边总是缺不了他。不怪乎容从年纪不高就要收徒弟,温浓仔细一想,恐怕容从是真的忙不过来。但有句公道话温浓还是要说,容从看人的眼光是真的不行,否则就不会收容欢这种只会添乱帮倒忙的徒弟。温浓找到他的时候,容从人在蔷薇园一隅。容欢也在,师徒俩面对面站着,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容从手执长刺的蔷薇枝,没有丝毫留情的余地,狠狠抽在容欢的手心上。乍眼看见这一幕,正准备靠近的温浓被吓得怯步。但蔷薇园一览无余,远远已经将温浓的身姿曝露在师徒二人的眼皮底下。容从早就注意到她,并不讶异,反而抬手招她近前:“你来得正好。”温浓不知容欢犯了什么错挨抽,望而生畏,温温吞吞凑近之后,一双眼还忍不住下移。蔷薇枝的尖刺剜得容欢的手血肉模糊,可他非但不见惧色,还在冲她露齿嘻笑,像是根本没当一回事,也不觉疼。真是越长越像前世那个没心没肺的死变态。温浓看得悚然,容从冷眼一剜,容欢立刻不笑了,老老实实把手背到身后,低低垂头,像是忍着委屈一般。他本生就只是个十来岁的少年,端看外表的话,乖觉的模样挺是令人同情可怜。可温浓深谙他的本性,坚决不会同情他。容从一手把他带上来的,就更不会了:“你俩把手头的工作对接一下,明日起容欢去接手陛下生辰宴的余下事宜。阿浓你去织染署找李司制,跟进容欢手里的其他工作。”“……是。”温浓心中讶然,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已经有人替她把难题解决了。温浓没光顾着窃喜,问题肯定不在她身上,那必然是在容欢手里出了岔子。她见容从眼底含霜不假,也不知容欢干了什么,才把喜怒不形于色的容从给惹恼了?把事交代完,容从遣走了惹他不快的容欢。温浓接下他刚刚抽人用的蔷薇枝,上面残留的血渍与枝干混为一体,抓在手里触目惊心,棘手得她很想扔。“你可别学那个混小子。”容从走在前头,目光徐徐扫过满园蔷薇,像是存心欣赏,又似目无姝色,“没事找事,尽给我惹些无谓的麻烦事。”温浓心说你也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容从随手折下一朵蔷薇,轻吁:“坊室前几日丢了金线丝,容欢不由分说,打死了一名女官和一个女织。”“……”温浓无语,依容欢那个死德行,确实干得出这种事。“死的女官是李司制的嫡系,李司制一气之下告到了尚事监。容欢无端整来这一出,这是给咱们娘娘添乱子。”这回温浓懂了。织染署隶属在尚事监之下,宫中主事听从的是后宫掌事者。一般情况下不是随太后便是随皇后,再不然便是随后宫品阶最高的妃嫔差遣所用。但两年前先帝驾崩,外朝内廷都乱了。谁也没想到半途杀出一个陆涟青会走到最后,还把一个小小的贵嫔扶成后宫之主,一跃登上太后宝座。此时陆涟青的手还没伸进后宫内廷,尚事监里的主事多数还是前皇后手底出来的那一批。这些人或会忌惮陆涟青,却未必忌惮个侥幸上位的鲁太后。一个司制都敢站出来叫板,可见尚事监是不买太后账的。可她这时候过去接容欢的烂摊子,无疑是从这个火坑跳进另一个火坑。温浓一边心头淌血一边安慰自己,那总也比留在妙观斋直击一场腥风血雨要强得多,知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