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知后觉的温浓记起疼,捂住腮帮:“不是、奴婢自己扇的。”纪贤还是一副不理解不赞同:“殿下让你自己扇的?”温浓解释不清,哭笑不得:“不是的……”“——纪贤!”纪贤幽声吁叹,给她使了个安抚的眼色,端起安神汤往屋里跨:“殿下,奴才进来了。”身遭投来无数道同情的目光,温浓明白这已经不是她能解释得清楚的状况,唯有让信王殿下吃鳖一回,捂着腮帮逃之夭夭。此时尚不知道永信宫即将闹出什么动静的始作俑者容从还在跟张院使有来有往,直到接到太后的传讯,这才动身从太医府原路折返永福宫。迈过永福宫的正殿大门,容从看了眼天色,决定拐个小道去给太后带碗甜汤,走到半途忽闻葱郁的角落传来压抑的低泣。容从伫足,往廊道之外一簇簇灌木丛眺去。随着越走越近,压仰的低泣越渐明显清晰,伸手拨开,就能见到里边藏着一个瘦小的丫头。她身上所着的是最下等的宫女服饰,身量瘦小,躬身蜷缩,被人发现之时狠狠吓了一跳:“容、容大人?!”小宫女匍匐跪地,颤声抖得更加厉害:“奴婢该死、奴婢不是故意惊扰您的……”容从神色平和,似乎并未因为她的行为而生怒:“是你?”小宫女身躯一震,抬起泪痕斑驳的小脸庞,赫然是当日与温浓一并到永福宫的杨眉:“大人还记得奴……”声音哑然,她十指蜷缩,悄然藏在裙袖之下。但容从却一眼瞥见双手已经发红化脓的疱疮:“很疼?”一如初见的温柔与随和,关切的询问令杨眉心中崩溃,可她不敢放声哭泣,更不敢吐露半分委屈,事到如今她已经学会将一切苦痛强咽入腹:“没、奴婢不敢冒犯大人……”她不敢说,容从亦未多问,从怀里取出刚在太医府张院使手中到来的烫伤药:“拿着。”杨眉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迟迟不敢接过手。“这是药,会让你好受些。”既然要给,容从就没有收回的意思。杨眉不敢推辞,生怕多作迟疑会惹来不快。容从满意地笑了。他这一笑,便仿佛将杨眉心中掩埋多日的阴霾拨开了,于漆黑黯淡的内心深处落下一道无比耀目的曙光。杨眉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笑,便自此再不曾忘怀。献桃“你是喜欢我吗?”没过多少时间,温浓被信王责罚的消息就传遍了后宫。见过她的人都知道,一张脸两片腮帮都肿了,药膏贴得左一片右一片,走路必须拿扇遮掩,能不出门则不出门。容欢把这事拿到温浓面前当笑话说起时,捧腹笑得丝毫不给面子。温浓趴在案前继续默字,连白眼都懒得对他翻。自己扇的脸,哪至于毒辣至斯?她天生肤色冷白,掐一下就出印子,当时只是泛了红,印子入夜就全褪了,根本没贴膏药,也没拿扇遮。传闻之所以这般妖魔,还不是因为阖宫上下都知道有她这号人物,还都知道她跟信王有那么点儿不清不楚的暧昧关系,都在拿她当茶余饭后的谈资笑话罢了。眼前这位可不正是其中之一么?容欢笑得多大声,不仅吵得她写不了字,还把四周的宫人都吸引过来了。温浓忍无可忍,把笔往墨砚一搁:“师傅交代今日之内要把生辰宴的祝词抄全,一份送去礼部复录,一份送到黄总管手中。我这眼看着抄不完,你若是闲,不如替我搭把手?”一听说要抄书写字,容欢立马蔫了:“不了、不了,师傅交代的事万不可假手于人。”瞧他那个怂样,温浓心中冷笑,埋头继续抄字。容欢消停不了多久,坐在案头又跟大爷似的:“信王此人喜怒无常,扇人耳光是轻,杀人斩首才是最可怖的。外边的人不知道,我可是一清二楚。你看看你,前头才说深得宠信,转眼把你脸打肿了,惹来宫里人都在看你笑话。”“阿浓姐姐,我是替你不值。”说来也奇,容欢此人性情乖戾,素行与谁都不对付。这宫里除了太后与容从,没谁能入他法眼,就连信王和皇帝都不例外。却不知温浓哪儿得他青睐,容欢见人就爱唤姐姐,闲了没事老爱往她案头靠。自从温浓也成了容从半个‘徒弟’,容欢就跟她更亲近了。因为小她一岁半,整日姐姐前弟弟后,说话从不带避忌。这会儿还敢在她面前说信王的坏话,也不怕她背过身到信王那把他给告发了。温浓直起腰背,严肃认真:“我可没说过我深得宠信。”容欢嘁声:“那日清芳阁我都瞧见了,人前惺惺作态,人后这般对你,你都不生气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