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爹闻言转过去,陈氏面上的血色褪得没边没影。“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温爹越看越不对劲,越想越觉得古怪。明明是杨家拿次子充长子求娶,如今怎就成了他们温家的错?温爹心头一突,错就错在杨洪看上的是温浓而不是温宜——“二少爷!”温爹如梦初醒,看见那几名搜屋的杨家下仆急吼吼地跑回来:“二少爷,房里没人!”“没人?”温家其他人无不愣然,杨洪双眼一眯:“好啊,看来是早有准备的。”温爹心头一松,很快又被沉重替代,百般滋味涌上心头。杨洪找不着人不甘心,命人将整个温家重新翻找,终于有人在后院发出惊呼:“快来人!二少奶奶□□跑了!”雨后泥泞,仓促翻过矮墙的温浓没有上回的幸运加持,落地不慎崴了脚,听见隔墙一口一个‘二少奶奶’,拖着伤腿拼了命地跑,边跑边骂:“放你屁的二少奶奶,本姑娘是你姑奶奶!”多亏她事先做过逃跑计划,临阵落跑不算慌张,就是崴了脚踝跑不动路,没几下就被杨家仆从急追而上逮个正着。杨洪提袍来见,确认正是当日灯会之下草草一面的心宜女子,大喜过望:“小娘子可还认得为夫?”“不认得!”温浓果断否认,上辈子都不认得的事这辈子更不可能去认!反正人已到手,杨洪哼哧一声,倒也不在意旁枝末节:“回头拜过天地送入洞房,你就是不认也得认!”拦车宽大艳丽的霞帔出其不意地成为她……温浓疾呼无果,被杨洪带来的人五花大绑塞进喜轿。杨洪喜色匆匆摆道回府,唯有温爹不死心,紧追不舍地大叫:“不能拜堂!浓儿不能嫁给你!”眼见丈夫走了,陈氏咬紧牙关,撇下哭啼不休的一双儿女也追出去,只不过紧紧追上的却是跟着迎亲队伍一块走的李媒婆:“李妈妈!你们不能带走温浓!宫中采选文牒已经下来,温浓必须参加采选,她不能嫁去杨家!”她不说还好,一说李妈妈更烦心,嫌恶地拍开她的手:“我就知你居心不良!当初你为了让你女儿嫁进杨家作正妻,还诳我说会把姐姐一并送去作他的妾!要不是我留个心眼打听得知你们温家有女今年就要入宫采选,这事可就真着你的道了!”陈氏唇齿打颤:“我也是有苦衷的……”李媒婆气道:“我管你苦不苦衷!别以为我猜不到你打的是什么主意,你料定没人敢问朝廷要人,打算来个偷龙转凤先斩后奏!这是要真遂了你的意,你大可逍遥快活当你的丈母娘,可你怎么不想想到时交不出人,二少爷雷霆大怒,拿我是问怎么办?!”“你不也骗了我!”陈氏双眼通红,紧紧抓住她的衣襟:“要不是你明知有意求娶的是杨家老二,却还骗我说是杨大公子,我怎会、我又怎会——”“事到如今说什么也没有用。”李妈妈啐声冷笑:“当初是你苦苦央求非要杨家及早来娶,如今二少爷来了,娶哪个都是娶,将来一样同他姓杨的作亲家,你们又何苦非要指定那一个?”陈氏目眦欲裂,声嘶力竭:“那怎能一样呢?温宜与温浓本就不一样,只有温宜才是我的女儿!”这么多年她费尽心思抹煞妾生的名份,凭什么她的女儿还要低人一等?!只有她的女儿嫁予更好的人家,夫妻和满、家境富裕,未来才能够带着温家带着她一起过上好日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必须嫁给那么一个混账东西,去过朝不保夕的穷途末路!一只手将她用力扳了回来,迫使陈氏迎上丈夫愤怒的眼睛:“所以你就从中作梗,明知杨家想娶的是浓儿,还非要让宜儿去嫁?!”陈氏没想到温爹竟又折返回来,声音打颤:“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宜儿啊……”世人都说少帝只是傀儡,新政未定,摄政王掌权,冷血如鬼,谁不记得血洗京师的两年前?谁知道两年后会不会再来一次血洗皇宫?温宜的性子不适合那种吃人的地方,就是侥幸有命活下来,若无大赦,今后也难有机会出宫!而温家没权没势没家底,根本禁不起宫里的金钱剥夺与消耗,天晓得温宜进了皇宫还能不能再出来,天晓得进去之后她还有没有命能活着出来!她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她的女儿!温爹气笑了:“所以明知是嫁给杨洪这种人,即便心知宜儿根本不愿意嫁,你也非要逼她嫁吗!”陈氏面无血色,哑然无言。温爹原还想继续痛骂,可见迎亲队伍越跑越远,再顾不得陈氏追了过去。坐在花轿的温浓被颠得厉害,沿途三两个硕壮的大妈伙同李媒婆往她身上裹霞帔,又将沉重的凤冠扣在她的脑袋上,她几次不管不顾趁乱想逃,都被轿外看管的人给手脚并用塞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