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这场采选能再晚个一年半载,等杨家下了聘金娶走温宜,温浓也过了采选的适龄期,届时两个女儿都不必入宫,两全齐美,皆大欢喜。等将来再给温浓相户人家,若是夫家给的足够,来年幼子长大成人,也不怕家中拿不出体面的礼金攀一门更好的亲事。陈氏偷眼看他:“不管怎么说,如今浓儿已经什么都记不得了。”与她夫妻多年,温爹哪会听不明白她的话中之意?他愁眉不展:“让我再想想。”陈氏心下咯噔,唯恐他要改主意,只恨不得现在立马就把温浓送进宫。当事人大摇大摆走在前头,身边跟着个紧随不放的温宜,生怕一眨眼又被她溜走了,丝毫不敢放松懈怠。明明上辈子的她乍听噩闻莽然出走,却直到天黑也无人来寻。如今有预谋地逃了一回,反把这一家子吓得严防死守起来,真是讽刺得紧。只是昨夜没跑成,今日又被逮了回去,温浓心知往后恐怕再难找到更好的机会离开京师了。她往身边轻飘飘地瞄去一眼,恰好对上温宜防贼似的眼神。约莫记恨今朝被甩的那巴掌,温宜面露僵硬,饶是勉强收敛,仍然遮掩不住满腔的羞恼与愤恨之意。温浓心有所动,指着被她强行扣在怀里的那个包袱,勾唇笑笑:“有劳妹妹替我拎着,只是我这包袱可沉着呢,还是让我自己来吧。”“不行!”拿走她的细软等同掐断她的逃跑钱路,温宜自是不肯。温浓没听她的,伸手去取。温宜心神紧绷,作势就抢。姐妹俩一拉一扯,包袱的巾布散开,一团惹眼的蓝色赫然落在地面,发出咯哒的一声闷响,引来温家四口齐齐注目。“……”鼓鼓一整袋,可不正是郭小公爷留下的那个钱袋么?钱袋这个法子能解燃眉之急,却不能永……经过一番周折,温浓可算被领回家中,过上几天养病的日子,寡欲清心。奇的是接下来的几日里不仅温爹没再发话,竟连陈氏母女也同时失声。事情还要追溯至逃家的温浓被找回来的那一天,在温宜的奋力拉扯之无意间抖开她的包袱,竟从里边掉出一枚男性制式的钱袋。观其绸料价值颇菲,一看便知不似凡物。打开一看更不得了,里头赫然藏金百余,绝不会是她们这些普凡百姓可以拥有。温爹没有因为这笔数目感到高兴,陈氏的心情更是一跌千丈,暗骂温浓莫非真在背地里处过一个身家不凡的相好,趁夜出逃怕不是真冲着私奔而去?“好不要脸的小贱人!”温宜跟她爹娘想到一块去,又气又妒地拍案叫骂。此时屋里只有母女二人,陈氏懒得纠正温宜,扶额深思。自从发现那枚钱袋之后,丈夫态度的微妙引起陈氏的高度警惕。她不比丈夫见多识广,但也知晓这样的钱袋来头不小,对方的身份家世必不简单。陈氏深谙丈夫的虚伪与自私,亦知丈夫这些天的沉寂是在思考与衡量。若说温宜即将嫁去的杨家已属高门,那温浓的这个对象别说让她过门为妻,就是纳作小妾都是高攀。若能证明温浓能够嫁得比温宜更高更好,只怕今次采选温宜逃不了。“娘,万一那个钱袋的主人真来找她怎么办?”这要是温浓有了靠山先她出嫁,那让谁来替她进宫采选?温宜又妒又恨,还有些后怕。“别担心。”陈氏慢条斯理地抠指甲:“若那情郎真念着她,早该来找她了。”先不说对方是谁、什么身份,温浓又是如何与其勾搭上。就说温浓出逃当夜无端弄出来的一身伤,足见在她身上必然发生难以预料的意外。陈氏暗暗盘算,温浓不过小户出身,徒有三分姿色,小家碧玉不过尔尔,哪来的本事足以令人神魂颠倒?对方男子若是家世出众,必定阅女无数见多识广,岂会与她一般见识?指不定就是玩玩而己,压根没当一回事。“再说了,钱袋怎么来的尚未可知,是否真有情郎还不一定,你爹不是傻子,他不敢拿这种事较真。”既然对方至今不曾露面,陈氏心觉问题不大,不难解决。“反正温浓一问三不知,咱们也不必太当回事。”甭管她是失忆还是装傻,只要人还捏在手心,时候到了不进宫也得押着往宫里送去。“那咱们就这么放过她了?”温宜绞着手帕,不依不饶地缠起陈氏非要给温浓一个教训。她倒不是有多气恼温浓逃家,而是妒恨像她这样的人竟背地里藏有如此身份的情郎!女儿那点小心思,陈氏岂会看不出来,不由暗叹。平素教她收敛,偏这女儿怎么教都不够机灵聪明。当日若非温宜意气冲动先打人,这回怎么着也是温浓逃家理亏在先。如今白挨人家一巴掌不说,反被她给占个理字,眼下平白掉了个钱袋出来搅局,白瞎了这么多年的枕头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