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倏地被符泠牵住手,那尘封的记忆却猛然刺痛了他。
一种难言的无措涌上心头,他的手指倏地松了力,极尽可能地不与符泠的肌肤触碰,短暂的静默似乎无限绵长,他沉郁的声音像是在回避:“我无事,不劳夫人费心了。”
“……嗯。”
符泠微怔,牵着他的手也松了。
她的睫毛颤了颤,清澈如湖水的眸中似乎漾起一层黯然的波撷。
萧承祐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不知该说些什么,忽的听见陈语笑尖锐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要我说,感情这事儿也勉强不来。”陈语笑饮了口茶,一兜子风凉话不要钱似的往外涌,“将军府家大业大,世子殿下若是有其他心仪的姑娘,几个妾室还是养得起的。”
老夫人皱起眉,室内只剩下陈语笑指甲轻叩桌面的响声,不稍片刻,老夫人叹了口气,看向符泠:“这事你如何想?”
符泠咬了下唇,头埋低了些,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她对萧承祐并无感情,只是图他带给她的名利和庇护,他纳一院子妾室她也不会觉得难受,可如今新婚不过几日,此时纳妾无疑明晃晃地昭示众人他们夫妻感情不和睦。
名声败坏的耻辱她还能承受,只怕她无子无宠,不过多时她这门婚事给嫡母的忌惮便会消隐无踪,她和母亲转眼又要跌回从前那种暗无天日的境地里去。
可符泠知道,萧承祐在老夫人面前都毫不掩饰对她的冷待,自己的意见更算不了什么。
“悉听老夫人安排。”她尽力使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常,可话还没说到一半,却忽然被身边另一道声音打断。
“没有。”
萧承祐幽深的眸中是波澜不惊的冷冽,他望着陈语笑:“我没有心仪之人。”
陈语笑被噎了一下,但仍劝道:“殿下这是不懂得京城里的有趣之处,改日让你二弟带领略一番便是。”
“语笑,莫要过分了。”老夫人咳了一声,出言打断。
“哎哟,我这不也是为了咱们将军府的子嗣考虑吗!”陈语笑促狭地笑了一下,那双微挑的眼眸高傲地从符泠身上扫过去。
老夫人半晌没有说话,只是揉了揉额角,轻叹道:“罢了,你们回去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正厅,半晌,符泠才从行礼的姿态站起身来。
望着老夫人消失在远方的背影,她心中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松了些,可僵硬的唇角和举到酸痛的手臂仍提醒着她无法避免的艰难的处境。
呼吸放缓,她忽然注意到身旁的男人在看她,于是她也抬起头来。
他穿了一身鸦青色竹纹锦衣,日光映得他身上鹤氅鎏金的衣袂仿佛流动着莹亮的光芒。
萧承祐望向她的表情平淡得看不出情绪,棱角分明的轮廓寡冷而刚毅,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对着那沉黑如寒夜的眸子,符泠准备好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
即便有着夫妻的名义,萧承祐对她而言仍然是陌生的。
昨夜不过夜色下的蓦然一瞥,方才的情形更令她抽不出余光仔细打量他的反应,因此她才能不假思索地大胆与他亲近,可如今独身一人明晃晃站在他跟前,他身上那股铺天盖地的压迫感仿佛一个浪头猛拍下来,让她晕头转向、呼吸困难,全然不敢轻举妄动。
她甚至冒出一个极为荒谬的念头——幸好萧承祐昨夜没有留下来,否则她眼下决不能如此安然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