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闯国丈府救人,对无戒来说,轻而易举。
国丈府内守备森严不在话下,每一盏茶时间便有一小队侍卫在府里各处巡视,无戒要避开他们并不难,若避不开,他也能在他们拉嗓要喊出有刺客这三字之前,要他们全数倒下,今夜的目的只在于救出范添,不打草惊蛇自是最好,何况他不准备浪费太多时间在这上头,毕竟他的本职是保护李求凰生命安全,离开李求凰不超过半个时辰是他给自己最宽松的要求。
知道范添的囚禁处,省去无戒泰半工夫,无戒无声无息进到牢房深处,却扑了空。
本该被系缚在铁链架上的范添已不见踪影难道已被国丈爷活活整死?还是因为他打碎范添满口牙,让他伤重失血过多而亡?
无戒心念一动,离开密牢,藏身于暗处,远远望见一名老总管正低斥两名年轻小仆,骂完人,老总管仍气愤咕哝往廊道走来,无戒探出两指,精准扣住老总管的咽喉,掌握住老总管的呼救,也掌握住老总管的生杀大权。
范添哪去了?无戒逼问。
你──
范添在哪里?
范范添逃走了老总管困难地挤出这句话。
何时之事?
就就在十七皇子上门那天,范添人就不见了老总管说完,突觉咽喉上的铁指一松,他匆忙回过身,哪里还有人影在,廊柱两旁的烛灯连风吹摇晃也没有,若不是他的喉头还残留着扣锁后的刺疼,他还差点误以为是不是自己老眼昏花,产生了幻觉。
无戒奔离国丈府,来与去都沉阒安静,不惊动任何风声。
范添逃走了?单凭一个在密牢里被缚锁数日没吃没喝的虚弱老人?无戒不认为范添有本领逃,若有人劫狱还说得过去。但范家人将所有希望都赌注在李求凰身上,倘若不是范家人无技可施,他们不会找上李求凰还有哪批人马会勇闯国丈府救人?
时间上太巧合,李求凰上门的同日,范添便被人救走──
李求凰救的?
这念头才一浮现,随即被无戒甩头否决。
不,不会是李求凰,那家伙差点弄死范添,绝对不会费心救人,况且如果李求凰救了范添,范家师爷又何必日日上门来求见李求凰讨人──
无戒越想越是锁眉,决定改探范将军府。
心里有道声音在催促他,去挖掘出真相。
一件关于李求凰是善是恶的真相。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范添将军府──
还是没能见到那家伙?
是,十七皇子仍不愿见我。
这家伙别以为这项人情我会记在心上!师爷,明儿个再去!我就不信这株千年人参我送不到他手上去!一定要送,听清楚没,人参送了,我和那家伙就毫无瓜葛,没有什么狗屁恩德!他甭想让我昧着良心在圣上面前替他美言,他那副德行,我还是会再参他好几本!
将军,你身子还弱着,冷静些。属下倒认为您应该与十七皇子交好,眼下朝政左派右派壁垒分明,国丈爷与左丞同属一派,拥立大皇子,右相则与卫将军他们属一派,拥立四皇子,两派无时无刻不在扳倒对手,众官也被迫选边站,皇子们亦然,但十七皇子却能位处中立,两方都想拉拢他,却谁也得不到他的表态。传言十七皇子自己也有私心想登上龙座,如果十七皇子这第三势力成形,太子会落在谁身上,那可没个准。别忘了,二十五名皇子里,圣上独宠十七皇子,他要什么,圣上哪一回没允诺?说不定十七皇子心血来潮,讨个太子当当,圣上也会立即拟诏。
那家伙配当皇上?!圣上要是老胡涂立他当太子,我范添马上一头撞死在龙椅座前阶,血谏到底!
屋子里谈话的两人,正是从国丈府逃出的范添与范府师爷,范添因为一口牙几乎碎尽,有几颗连牙根都被打落。所以说起话来不清不楚,但仍吼得十足有力,看来伤势无碍。
您与十七皇子为敌并没有任何好处,多一名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想您得罪国丈爷,昔日称兄道弟的那些将军,没有谁敢为您出声,最后还是十七皇子救您出来
范添默不作声,范府师爷这句话,让他无从反驳。
朝官就是这样,明哲保身,见苗头不对,大伙选择封口,谁也不想惹祸上身,他这条老命差点就这么去了。他死不足惜,只是不甘心,他不想背负着叛国的污名死去,就算要死,也要清清白白,将军战死沙场才是天大的光荣,想他一辈子马革裹尸,见过多少同袍生生死死,死亡对他不是可怕之事,最可怕的是人死了,还遗臭万年。
没料到救他的人,竟然是李求凰虽然不情不愿,但李求凰这条救命之恩,他不扛下也不行,所以他吩咐范府师爷天天上李求凰那儿,奉上一株连他自个儿都舍不得吃的珍贵千年人参,要偿这份恩情。他嘴里说不记李求凰的恩,心里却记得太牢太牢,尤其是听闻李求凰遇刺,他自觉内疚,更是急着要师爷上府去看看李求凰的伤势。
那家伙我真是弄不懂他,他可以气我参他一本而叫人打断我的牙,却又为我灌醉国丈爷及守卫救我出牢他与我明明是敌,为何要这么做?就因为收了你的金砖吗?那家伙是那样的人吗?他应该是收了钱也不救人的混蛋,那才合乎他的性子,他不是向来如此,没有半点好风评才是李求凰的本性──范添捶响桌面,砰的好大一声。
当初找上十七皇子,我也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绝望心态。论交情,我没有把握他会倾力救您,但他还是做到了。将军,这条恩,好重呀
范添寂静好半晌,良久才重重一哼,倔道:重什么重?!我还他一株千年人参就够了!你马上再去送参!
将军,现下是五更呀
你就站在他府前等天亮,他不收参,你就甭回来了!范添咆哮。
门扉咿呀地教人推开,范府师爷一脸为难地出来,双手捧着木盒子,嘴里呵着薄薄白雾,马不停蹄地再度往十七皇子府邸去。
无戒站在柱子后,脸庞表情高深莫测,他垂着黑睫,眸子里闪过什么,却又消失得太快,他再闪人,柱后已失去他的身影,只有夜空中一掠而过的黑,飞快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