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被那黑心的臭道士骗来的。什么让他来踢馆子?说什么那云衍书院的试题没人能解,半路上就给他泄题什么的不就是让他答对?方清流在看到那冷冷清清,笑得仿若天外之人的容谦的时候才恍然大悟。引他来破题在先,诱他来待在云衍在后。剩下的他没看清楚,也足以让他不虞。他方清流自诩聪明,却不料被人在千里之外惦记上,还被人骗得团团转。这人在京城守株待兔,设了局,摸清了他的路子请他入瓮。那年天气清寒,他在那云衍山上穿着皮裘,裹着一团看这山上特有的云蒸霞蔚的盛景。深冬的太阳,灿似浮金,却没有一丝温度。漫洒下来,在那厚厚的云层里折射出星星点点的斑斓的光影。目之所及,往下,是层层叠叠,隐在云层下的房屋校舍。那里穿着月白色衣袍的学生们在这高山之上看去仅成了没多大的亮影。人的眼睛是很奇怪的。他明明现在高山之上,明明看那远处的一切还不如他手里的一颗粟米。他可以随手扔掉手里的粟米,却忽略不了,那淡淡的眨眼便不知道在哪的一抹亮色。他知道,那些亮影是一个个的人。人在跳跃,亮影便在浮动。他看得眼晕,索性抬起头来。刹那间,刺眼的光芒扫尽云雾,那头顶的青青葱葱蔚为壮观的华盖一览无余。他在山顶,他却不在山顶,那青云直上的树干直插云霄,比他更高,比他要壮阔得多。再往下看,雾霭散开,方才他看到的淡淡亮影,早已变成了一个个的人。清晰而又明媚,生动而又让人无法生生抹去。何谓小,何谓大?他想象自己站在九天之巅,那数不清的星辰是那么明亮又不能忽略。若将这些藏于胸,那便是大。可他能一寸再一寸地感受那每个星辰里的一切?他说不清楚,只觉得有些虚怀若谷的激怆,再具体些,却又没了什么。容谦就是在这时候走来。一派清幽素雅的院子里,院里梅英疏淡。破开云层的阳光暖洋洋地洒下来,让方清流觉得轻暖极了。然而身体的轻暖并不能消解他的心头之气。“哇,白瞎了你这一身皮相。”方清流看着他就一身的不爽。这个黑心黑肝黑肠的人,他有如此遭遇都是因为他。虽然眼前的唇红齿白还未长开都已经漂亮极了的少年根本没有一丝的愧疚。“你可知何为衍?”小小少年,一身月白棉袍,站在那青天白日之下,长身玉立,挺拔秀雅。“水循河道流汇于海。天上也是,白日里,风云变动,黑夜里星辰周转。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天道可测却不可控,可这一变,却有着无限生机。。。。。。”容谦立在方清流面前,幼嫩的手指着那青云之上正在聚拢的云彩。片刻间,方才浮金洒下的地方白云再次聚合,那璀璨的天日又被紧密合上,仿佛从未被破开过。方清流擦了擦自己的眼睛,举目望去,仍然是昏暗的天际。长风夹着一阵清寒让他打了个哆嗦。打蛇会打七寸的人不仅仅是方清流。还有容谦。从他十四岁中了解元,一篇文章传到了京城开始。容谦为他所下的气力又何止把他骗到这儿来。“这云衍书院,是唯一能够有机会堪破天道之所。”容谦笑,笑得凛冽,仿佛正在摧残他的那清寒的风。唯有那嘴角的浅浅梨涡为他添了分柔和。雅若流云的公子在少年时就初显了风华。于是,方清流再次犯下了他的第三个错误。他答应了,死心塌地待在这儿。就为了容谦忽悠他的这些说辞和那天边的特有盛景。天生好奇无畏,骨骼惊奇的方清流公子,再一次败在了他强大的好奇心驱使的诡秘兴奋上。方清流悔啊,方清流恨啊。他如果知道这山上住的老头子们有多难缠,定然不会答应容谦答应得那么干脆。时光悠悠,他在这山上已然住了两年。期间他当牛做马收了磋磨自不必说,他不明白的是,同为云衍书院的学生,同样堪破了云衍书院号称镇院之宝的试题,同住在这云衍山顶上,为何,容谦能说失踪就失踪,而自己就得时时刻刻留守在这山里,比那看门狗阿黄还要尽责。云衍书院的院宝阿黄还能一个月有几天下去山下找找母狗,谈谈心,交流交流感情,如此几年。那山下的孩子也不少了。他却只能看着天,看着地,看着别人根本就不知道的孤本在那儿啃啊啃,啃个天荒地老。方清流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就要败在这个姓容名谦的黑心人的手里了。却不曾想,在他苦熬两年后迎来了新的转机。事情要从这云衍山顶的住户开始说起。纵然容谦那小混蛋骗得他好苦,却唯独有一件事情没有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