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儿啊,该给弟弟找个媳妇儿了吧。”日日来买酒的张媒婆越看少年越是喜笑颜开。“隔了两条街的李小姐,隔壁镇的张小姐。还有县门里的周小姐。那可都是个顶个的漂亮。明日里,你家生儿也要过十六生辰了吧。刚好,定下个亲事,不操心不是?”“哎呦。张婆婆,您可莫要操心了。”陈三儿一把拉过张媒婆。将她往角落里拉。“我家生儿长得好,早早地定了亲,那隔壁十里八乡的姑娘们不得伤心死?”陈三儿一如既往地贫。张媒婆也不恼,许是知道了这位什么德行。“不定就不定,若是定了,可一定要让张婆婆来呀,星愿好歹日日照顾你们生意不是?”张媒婆将那肥硕的胸脯拍得阵阵响,扭着粗臀,一摆一摆走了。“一定,一定。”陈三儿眉毛都要飞起来,笑意盈盈,将张媒婆送走,吁了口气。台前的少年倒是不太爱说话。只抿着嘴,嘴里漾着笑。置若罔闻,收完了钱看那门前的流水渐渐。“哎,我说。真的不说亲?”陈三儿悄然挪过去。看着明显乖巧过分的陈生心里不是滋味。“说什么亲?你都不结亲,你让我结?”少年翘起嘴,挑挑眉,对着陈三儿翻了个白眼。“我,我怎么结?”陈三儿气得将手里的酒勺敲得邦邦响。“你不能结,我就能结?”少年撇撇嘴,笑一声,仿佛在说什么笑话。你怎么不能结?陈三儿想回一句,那句话终究是卡在了嗓子里,没说出来。他家世子少有的两个优点。倔强,诚实。两个极好的品格,组在一起,却让人气得牙痒痒。那倔强的诚实让人汗颜,那诚实的倔强让人心疼。叶生从来不否认自己忘不掉容谦。却从没想过再去找那个如今权倾天下的容王。仿佛他一心想着的那位不是容王。陈三儿心疼之余只能骂那个黑心黑肝黑肺的容王。骂也只能在心里骂,生怕被人提了旧事,惹得人心里伤心。“你便想这么过一辈子?”陈三儿有些泄气。世子与他在这小镇里相依为命四年了。四年里,他就这么看着他抽条,拔高,长成了大人。那稚气的脸越来越英挺,那身量越来越显出些清新的气势来。自家世子还年轻,又怎么能同他一样混着过?过着活?绑在一棵树上吊死什么的,也太不值得了。“我和你一起过。你还不乐意?”少年瞪他一眼,觉得今日的陈三儿怎么那么话多?“乐意啊。怎么敢不乐意?”陈三儿强笑一声,将酒勺放在桶里,兀自坐在了闲置的板凳上。清晨的生意已经过去了,这时候正是没人的时候,陈三儿乐的偷闲。“世子啊。咱们回去吧。”陈三儿笑笑。一点不显老的娃娃脸撑在桌上,像个孩子。“回哪?”叶生嘴上嗤笑一声。手上却没了动作。“那地界儿,容不下你那么傻的主子。”嗤笑变成了苦笑,低下头去,那双大眼睛睁得老大,蒙蒙地沁了些泪珠。“谁让你放不下他呢?”陈三儿忽然喃喃道。“他若是心里有你,你这么憋屈自己,可多让人操心。”“那也不能上赶着让人去糟蹋。”叶生偷偷抹了把泪。觉得今日的陈三儿真讨厌。哪里不开提哪壶。“他也不容易啊。”陈三儿叹了口气。“那么大个子,瘦成了皮包骨。穿的衣服再好看,也空荡荡的。”“………………”“跟个鬼似的。”“……………………”“走路还没声。”“说得那么清楚。你看到了?”叶生抬起头来,狠狠教训陈三儿。天天说话没个谱,让人想打他。“看到了啊。”陈三儿耸耸肩。摇着头,叹着气。识趣地关了门。叶生已然不动了。只呆呆看着门口的人。四年不见,那人个子更高了。却像陈三儿说得般,惊心的瘦。狭长的眼睛里多了睥睨天下的锐利,也多了丝让人看不破的沧桑。那人就那么杵着,站在门里,白皙的脸,精致的眉眼,缺了血色的唇。那么熟悉,有那么陌生,熟悉到模糊,陌生到震惊。叶生揉了揉眼,再揉了揉眼。用袖子擦了擦模糊的泪。“陈三儿,我没看花眼吧。”叶生喃喃。“没有。”陈三儿叹口气,不紧不慢地过去,把窗户也关了。“那还不赶快关门?”“世子,关了。”陈三儿回他。“你把他关进来干嘛?”“………………”“师兄呢?”叶生再三确定自己不是眼花。也再赶他不出去。低着头,闷闷道。“在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