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宜咬咬牙,艰难地点了点头,没法再隐瞒下去:
“我妈摔了腿,要做手术,就差这两个月的兼职钱,才能凑齐……所以我无论如何,都得把这些工钱拿回来,明天就要交手术费了。”
郑淮明了然,之前那张诊断单其实是她母亲。
方宜不知如何说,看似美满的一家四口,是从母亲带她改嫁开始说,从家人要将她卖给李家换彩礼开始说,还是从家里不会给她一分钱学费开始说?
那时,支撑着她一步、一步来到北川的,就是眼前的这个人。
要不到工钱的不甘,被老板威吓的害怕,还有过往种种涌上心头,方宜这一刻才感到委屈,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似的,顺着脸颊掉下来,怎么也止不住。
从前她的词典里没有这两个字的,生活只会将她推着往前走。
方宜吸了吸鼻子,泣不成声:“暑假打工的钱都交学费了,我妈她没有钱……”
她说不下去了。
“你不想说就不说了,没关系。”郑淮明又怎么会想不到,是什么样的家庭会走出这样坚强又倔强的女孩。他掏出钱包,“手术费还差多少钱,我身上不一定有这么多现金,明天一早去银行取。”
方宜拼命摇头:“我不能拿你的钱,你已经帮我够多了。”
“这钱是借你的,不要有压力。”他说,“等你把工钱要回来了,再还给我。”
她垂着眼,默不作声。
“先把手术费交了。”郑淮明温声询问,“半月板手术,是不是一千,还是一千五?”
看他抽出钱包里的现金开始数,方宜拦下他,许久才小声道:“还差……三百块。”
郑淮明手一顿:
“除了做手术的钱,你手上还剩多少钱?”
“凑整以后,还剩……”方宜的声音低不可闻,“二十几块。”
“多少?”他不可置信。
她连忙说,“但是很快我看小超市的兼职,就要发工钱了,能有好几十。”
“如果有急事你怎么办?”
“在学校上课,也没什么要紧的事……”
郑淮明从钱包里多抽出一百块钱,把四张纸币塞进方宜放在桌上的外套口袋里:“这一百不是给你寄回家里的,你放在手边用,不能身边一点钱都没有。你别急着还我,等发了工资再说。”
方宜知道他说得有道理,眼神湿润,轻轻点头:“谢谢你。”
她一五一十地将咖啡厅打工如何被骗,还有工作服押金的事跟郑淮明说了。
“你别担心,这家店这样做是不合规的,我有个法学院的朋友,明天一早,我跟他沟通一下,应该可以至少要回来一些工钱。”
说完这些,郑淮明按了按太阳穴,胃里的疼痛随着情绪的舒缓,总算减弱了些。今天他从早上五点多就开始布置会场,连轴转了一整天,此时脸上是难以掩饰的疲惫:
“今天你做的事太危险了,至少应该找人一起去,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