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张话剧票如同烫手山芋,在手里拿不起、放不下。
距离演出还有三个小时开始,方宜依旧没能鼓起勇气去联系郑淮明,一句简短的邀约躺在收件箱里,“发送”二字闪烁着,如同她的内心。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
方宜吓了一跳,看清来电后,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池秀梅。
她犹豫着接起,却听到对面年轻女孩的声音。
何初月带着哭腔:“姐,妈晕倒了!我们在北川市火车站!”
方宜脑中一声惊雷:
“你们怎么会在北川?”
“这里围了好多人,刚刚妈在路上就一直发高烧。”何初月已经慌了神,“姐你快来!”
“先打120去医院,我马上过来。”
这一刻,方宜竟冷静得出奇,收拾好包,带上所有的钱和证件跑出去。
赶到北川附属第二医院的时候,池秀梅已经被送进了抢救室。恰逢有车祸伤员送入,家属乱成一锅粥,争吵声、哭声不绝于耳,地上的血迹绵延。何初月今年刚满十六,是池秀梅改嫁后半年生下的女儿。她一个人坐在门口的角落,一看到方宜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何志华站在窗边抽烟,看见她,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在何初月哭哭啼啼的描述中,方宜才弄清了来龙去脉:
池秀梅为了省钱,去一家三无小诊所做了半月板手术,不但没有治好,反而恶化了。她一直瞒着,直到膝盖感染出脓、人高烧不退,才央求何志华带她看病,但海城的医院已经处理不了,医生建议他们之间来北川。
拿了女儿凑的医药费,却只花了三分之一看病做手术,其他钱都用来还何志华赌输的钱。池秀梅觉得对不起女儿,才瞒着她来北川,谁知刚下火车就昏倒了。
听完这些,深深的无力感像一场大雨,将方宜浇透。
“以后无论什么事,你都要告诉我。你有我的手机号。”
方宜叮嘱何初月。
池秀梅是一个传统又老实的女人,要她反抗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抢救中”的红字持续亮着。
方宜看了一眼手表,已经七点十五分,话剧早已经开始了。她近乎绝望地想,自己恐怕生来就是与这些东西无缘的,比如梦想、比如爱情,只配在生活的边缘挣扎。
郑淮明是她在暗无天日中抬起头时,唯一可以看见的。
现在看来,哪怕有一瞬间从生活的逃脱,都会受到惩罚。
忽然,手机传来震动。
方宜看见来电显示是那让她心跳漏跳一拍的三个字。
郑淮明。
她想不到他现在突然打来的原因。
接起电话,那头传来低沉清朗的声音,像往常一样,先叫了她的名字:
“方宜。”
沉默半晌,他问:
“你在哪儿?我在话剧院门口。”
——话剧院。
方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在话剧院:
“我……你怎么知道……”
“沈望告诉我的。”郑淮明温声道,“他给了你两张话剧票,如果你已经和别人去看话剧了……没关系,但是我想告诉你,我今天来了,没有不想和你看。”
听到他的声音,方宜有点忍不住了,这几天一直强撑的情绪快要决堤,眼眶唰地湿润了。她努力克制,用正常的音调回复:
“对不起,我没有去话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