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宜!”
她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
喧闹的人群被拨开了一条缝,郑淮明朝她跑来。
或许是头上的疼痛让感官失调,这一刻,方宜仿佛一出默剧的观众,游历在整场话剧之外。
郑淮明单膝跪在她面前,伸手拨开被血浸湿的刘海,凑近查看她额头上被铁架子撞破的伤口。她看到他震惊的、惊慌失措的表情,眉头紧皱,眼里满是担忧。
方宜静静地看到他的嘴在动,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好像是“怎么会这样”“你感觉怎么样”……
诸如此类的话。
她第一次见他这么惊慌,和平日判若两人。
郑淮明脱下自己的外套,折起袖口的布料,按在她额头的伤口上止血。
有人在喊:“医生来了,医生来了——”
满地花花绿绿的钱币,配上这场闹剧和鲜血,方宜内心却是平静无比,仿佛一片干涸的海洋,再多砂石也无法激出半点浪花。
一地纸币。
五块、十块……
一元、五毛。
何志华的钱包里,连一张红色纸币都没有。
方宜转了转手腕,用力挣脱掉郑淮明的手,扶着床边蹲下。
她一张、一张地,将地上的钱拾起来。手指上沾着自己的血迹,染脏了纸币的边角。这些都是她从何志华那抢来的,她也连一枚硬币都不能落下。
整个世界都寂静下来,围观者也噤了声。
所有人都看着这个满头是血的小姑娘捡钱,这场景说不出的怪异。
郑淮明愣了半晌,随即飞快地也同样蹲下,将地上的纸币一张张捡到手里。很块,病房地上的钱被捡干净,郑淮明拿过方宜手里的,归置到一起,搁到床头。
那叠钱都皱皱巴巴的,零零散散,看着厚厚的一沓,估算着连两百块也没有。
保安和医生姗姗来迟,驱散了围观的人群。
“怎么在病房里搞成这样!”医生见惯了这样的纠纷,简单地查看了一下伤口,“能不能走,小吴,找个轮椅,去急诊处理一下吧!”
方宜听不清他说什么,耳旁嗡嗡作响。她想,台风那年没伤的这只耳朵,是不是要还回去?
看医生转身往出走,她也跟上去。
“别动。”
郑淮明拉住她。
他附身,伸手一把揽住方宜的肩膀,轻轻将她横抱起来。
方宜总觉得身体陡然一轻,紧接着,就被郑淮明的气息所笼罩。那是他衣服上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有一点草木香,在天文馆那夜,她也闻到过。
她的脸颊与他挨得很近,近在咫尺,她能看到他走路时微微颤动的眼睫,和他红了的眼眶。
额头上有一滴没擦干的血,蹭到了郑淮明的脖子上。
方宜伸手,用指腹轻轻擦去。
“没事了。”郑淮明说,他离得那么近,她模模糊糊地听到了,“你别怕。”
方宜将脸侧轻轻靠在他肩上,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眼泪不知何时已盈满了眼眶,她一眨眼,便落下来。
风停了,船靠了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