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惊鸿对他点点头,那神色像是难得靠谱了一回:「交给我。」扶笑拉他腕子:「惊鸿,你注意着卫相。」一旁听了许久的方杏儿好不容易出了次宫,对他们的一言一句都听得特别入神。一只手正在拨弄卫惊鸿手上卷起的卷轴,另一只手托着腮,也不知听进去了多少。太子又进宫了,父皇反倒允了她出宫,一向对政治迟钝的她不禁心中也是疑窦丛生。方杏儿左想右想,也想不通与卫相是何关系,忍不住cha了句嘴,「为何要注意卫相?」一边说着一边扯了把卫惊鸿的头发,缠到指尖,绕了几圈。被扯疼了也只有认了的卫惊鸿捂脸,身子不着痕迹地朝公主殿下那边凑凑,道:「我爹弹劾你哥不是一次两次了!」「弹劾我哥?他弹劾太子,不怕我哥登基后折腾他?」方杏儿无意间的一句话,正中众人下怀。六人静默了一会儿,淮宵皱眉,开口缓缓道出他的猜测:「我想,平阳王他们那一党,压根就没想让故炀登基为帝。」一石激起千层浪。在一起那么多年,此刻的他们已经意识到,若要护好七个人周全,就必有所行动,不得坐以待毙。淮宵轻揉了眼,知晓这几个人已为了北国使臣来请他回去的消息恼了一早上了,便咬牙道:「我陪着你们的。」七个人,本该就是要在一起的。「好,」常尽松了口气,「过些时日,惊鸿带着我的兵符去城郊与尉迟泉陵他们会合。」淮宵的目光转向难得严肃谨慎起来的常尽,「常尽,你最好负责和曲辞一起重兵把守太子府。」见常尽点头诺了,淮宵又道:「小初,你就带着杏儿和笑笑住在太子府上,局势未稳前,你们三个人乖乖的,哪儿都不许去。」他语气加重:「故炀今早走时,说会邀高戬来太子府。相信他会很乐意的。」淮宵这不说还好,一说,方杏儿双颊迅速起了两匹绯红的云霞。方杏儿想了又想,手指绞了又绞,敛黛急道:「眼下不是儿女情长之时,若高戬对哥哥即位帮助不大,也不用顾我的。」卫惊鸿冷哼一声:「不知那河西粗人,又打的什么主意。」常尽一巴掌招呼上卫惊鸿的背脊,笑骂:「与你何干?」不屑的情绪都快溢满,卫惊鸿袖口一甩,眉宇间的冷静藏不住,倒是大大方方说出了心中多日以来的想法:「他一个郡王,凭什么娶一个公主?」在旁沉默了许久的淮宵,紧绷的神情缓和几分,嘴角微翘,淡淡道:「情投意合就好。」握在手里的香薰球停了晃荡,方杏儿收袖放入了怀中,见淮秀开了口帮她,也是展颜一笑:「我不在乎的。」淮宵接道:「河西郡也曾烜赫一时,若是高戬有意为太子臂膀,兔而顾犬,也是不晚。」情投意合就好。恍惚间,他忆起稍年幼时。有一日散学得早,秋野苍苍,芳尘凝榭,博雅堂亭阁石阶生了绿苔,一脚下去还有些滑溜。那日迎大皇子生辰,宫廷盛宴,博雅堂的朝中子弟都前去赴约,而淮宵却无资格参与。太子安排好了太子府的人来接,也留了暗卫守着淮宵。教书的也见堂下只寥寥数人,无多大兴致,便也糙糙了书卷,早些放了课。太子少年心性,还未及舞勺之年,进宫同常尽卫惊鸿一阵疯玩儿,忘了回府的时辰。后暗卫匆匆来报,博雅堂剩下的几个小孩约了淮宵去城北看斗蛐蛐,才放课,一家府上来了家丁,牵了一群小孩儿就上了马车,自己是生生被拦下。一路追到城北那斗蛐蛐的小馆,也不见淮宵在何处,又急忙纵马冲进宫内通报。太子连话都没听完,未等常尽卫惊鸿跟上,冲到宫门口取了匹比自己还高些许头的马儿,翻身而上,快马加鞭赶到城北。后来的事情,淮宵都不太记得明白。他只记得那日,博雅堂那几个孩子,推搡着将他拉到蛐蛐馆的后院,交给了一个遮面的男人,给踉踉跄跄拉到院内通着护城河的池塘边。他挣扎不成,欲拔腰间防身的匕首。腰间空空,才反应过来之前嬉闹时给一个面生的女孩儿摸了去。淮宵气急,也无法,毕竟是小孩,竟是硬生生给拖到了假山之后捂了嘴。他看那深不见底的池塘,出水口处湍急的漩涡,心下了然,头一次经历生死之间,竟满脑子都是太子平素弯弓搭箭的模样。淮宵心想,他好威风。淮宵鼻尖给塞了晕人的香散,刚被封了嘴推下去,还未扑腾,就被之前那跟丢他的暗卫即时捞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