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倾全国之力南下进犯邶城不假,但如今我朝兵力不足,邶城……暂时让着。」太子冷哼一声,压低了嗓子沉道:「惊鸿,不出五年,我会让北国人加倍还回来。」「故炀!」卫惊鸿红了眼,他知晓太子在想什么,只得自个儿急张拘诸,也不好点破。他满面焦虑之色,腔调都忍不住高了些,又生生被太子眼中赤红拨低:「此次北国出兵理由的是淮宵,何不让淮宵……」下一秒,方故炀面色凛然,一个手势断了他的话:「我不会把他送回去。」卫惊鸿咬牙,只得移缓就急,手都有些发抖:「你切勿厝火积薪!」他太过了解方故炀了,当一个人把另一个人看得过重,就当则是情深不寿,是要遭反噬的。这么些年,淮宵对方故炀如何,恩恩怨怨,因果种种,他也看在眼里。但是常尽说得对,他卫惊鸿,首先为帝之人臣,为大裕未来梁柱,为方故炀之心腹。其次,再是淮宵的发小。他垂下眼来,见方故炀抿唇不语,一时间不敢去看他眉眼。他知道,这人逼不得的。说罢,两人各自平复下心来,又商议了一会儿邶城之事,天已经亮得差不多。方故炀扶着桌子起身,难得笑道:「去府里歇会儿,熬了一夜了。」「你也要睡,你我还不知道么?」卫惊鸿心情正复杂着,讲起话来也没太多轻重,一边收拾桌上笔墨,一边叮嘱他,「别光顾着淮宵睡得安稳不安稳。」方故炀倒是不以为意,点点头,目送他去了。如此一番折腾,自己的确是有些乏了。关上门扇,直径去了内屋,手指拨开重重珠帘,方故炀就见c黄上织锦被褥之下有一团拱起在轻微起伏。那只好看的手腕搭在外面,手指轻轻动了动。这是要醒了?方故炀硬朗棱角在屋内晨曦照耀下显得柔软几分,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脱了鞋袜,坐在c黄边,看着他睡觉。过了会儿,淮宵猛地翻了个身,脸上血迹洗得干干净净,高挺的鼻梁侧边还有一些细微划痕,不过看起来不太碍事。淮宵咂咂嘴,眼睫轻颤,似扇般对着方故炀炙热的心哼哧降温,并且继续做他的美梦。真可爱。太子可谓是眼睛都直了,他知晓淮宵素来浅眠,难得见他睡得如此安稳。毕竟这几天大家都太累了。一场风云交会的急流,也是一个王朝盛世的更替,也只是把一杯酒赐给皇兄的那一瞬间而已。太子手指轻拨弄开淮宵遮住眉眼的鬓发,又上手捏了捏,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他凝视了一会儿淮宵乖巧安静的睡颜,心苏软成了一片。他坐起身子,见淮宵把被褥压得重,便去橱内取了一c黄新被,靠着软垫,闭目养神起来。迢迢江山,万变纷起。太子记得今日卫惊鸿所吟之句的下文,说有记忆遮羞,道客恨欠迟留。如若有一朝一日,一生爱恨归笔底,太子深知自己与淮宵,离十步九回头还要多一个回眸。那日睡下后,两人皆直到傍晚天边都泛了红,才双双收拾妥帖。这宫内动荡刚刚结束,北国的使臣也滞留了有些时日,搁置着不妥,方故炀亲自送了淮宵去温长佑住的地方,说有要事可当面细谈,其他的方式就不必考虑了。淮宵也只得苦笑,他怎么会不知道,估计在议事的房内,屋檐窗边都是太子的人,一字一句都得给他听了去。皇宫内。夜向月浅,星落潭空。宫内的小湖边,纸质的观赏宫灯挂上了梢头,顺风轻摇,有如风月渡河,在湖面接连成一片星光粲然。远处有助兴的宫女低声吟唱小调,方杏儿手撑着下巴,竖着耳朵听也听不清她们反抱着琵琶在弹何曲目。卫惊鸿低笑,饮一口酒,满目星罡:「木辽传来捷报,常尽又立了大功。」那边勤王得胜的消息还在八百里加急往边关赶去,这边城门烽火便匆匆来了边关的人急报,报常尽和高戬大胜,宫变前夜,率一千精锐骑兵,趁胜追击木辽溃兵百里,冲坚毁锐,深入木辽腹部,杀了他们个片甲不留。常尽受了轻伤,军医处理后无大碍,现下正整顿歇息,准备南下,班师回朝。端起酒杯,方杏儿晃得玉手纤腕上铃铛叮当作响,娇嗔道:「明明也有高戬一份!」「还没嫁出去就胳膊肘往外拐了?」卫惊鸿说着吹了声口哨,看了常初一眼。这几日皇城戒备仍未完全放下,他身上的战袍映着月光泛起明朗光泽,今日在宫内齐聚,倒是轻松不少,眼底都是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