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守在宫门口的侍从踮脚远眺,闻得远处兵马纷乱,蹄声阵阵。他见太子拖曳着那暗红披风拾级而上,急急忙忙将手中拂尘一挥,尖声道:「宣,太子进殿‐‐」红漆艳得夺目的宫门之内,顺着殿前白石砌成的北窄南宽的仪仗墩上,一个侍从接着一个的宣告之声传入仪仗墩尽头的銮殿里。「宣,太子进殿‐‐」今日殿前没有多少人,见着变天,都以各种理由推拒,来的都是重臣命官,个个冷汗涔涔。一些坚持认为太子会东山再起的人,依旧留在朝中。平阳王为不落人话柄,依旧是穿了身符合身份的衣装,身后一干近身侍卫,却赫然手持利刃入殿。太子身后,淮宵以及曲辞,一路直登圣殿,踏白玉砖瓦。皇帝身边站了大皇子的侍卫,个个蒙面露眼,负手而立,仔细看能见着腕上有匕首别进袖口。就那样被人端着直直坐在龙椅之上,皇帝面色泛青,浑浊虎目,眼底平静不起波澜。今日宫内大乱,平素打扇的近侍早早便斥退去了,炎热之气扑面而来,皇帝鬓发额间冒着汗,似这坐的是世间最滚烫的物什。平阳王在事发之后,还是第一次见到本性难藏的弟弟,而皇帝也是事发后第一次见到自家儿子,让他引以为傲的儿子。太子面上不露丁点焦急之色,直径走到龙椅高台之下,从容半跪,拱手朝皇帝作揖:「父皇,恕儿臣救驾来迟。」「救驾?」大皇子低笑,「父皇好好的,二弟可是在訾毁本王?」太子不去看他,见皇帝张嘴说不出话来,眉心紧拧,顿了半晌,才答道:「皇兄多虑。」「你还装得这副临危不乱的模样?」大皇子实则本就是个易怒之人,平素里伪装得惯了,这一时之间转换不顾,面色变得极快,看不出悲喜。他只是侧身朝后站了站,手起一落,站在皇帝身后的两个侍卫亮出匕首,又逼近皇帝一些。太子见他言语如此,冷哼一声,目光不免有些轻佻:「皇兄想要的,我还能不给不成?」说罢,之前从王府挖出的玉玺,被他用锦缎包裹着,滚到方故燃脚边。太子在拖延时间。他在赌,卫惊鸿什么时候把宫内为平阳王所叛的那一拨禁卫军降服,然后前来援助。毕竟虎符不在,天子威仪还在,让大军回心,不过是将领头之人的首级取下,稳定军心而已。「你先拖着时间,大军一到,平阳王的军心必定大乱。他见被叛,肯定想杀了皇上,那时局势混乱,你派曲辞从暗处偷袭他,我去把皇上救来,你当场了断了他。」临走时,淮宵一边同他在殿前白石阶上走,一边在身后如是说。卫惊鸿早些时候入城之时,只领了一大部分的羽林军,别的剩下一些留在城门外以防不测。城外的羽林军有领头的看着,而刚刚见城内军力不够,卫惊鸿又折道返回领大军回城。行军打仗总有先遣部队给后面的弟兄,探路,摸底。而方故炀为了保全方杏儿,保全她在□□失败后与扶笑去河西郡避一段时日,便派人带着方杏儿去城外与羽林军会合,叫人闯了扶府,迷晕扶笑直接送出城。此时此刻,常初才醒了过来,被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堵在太子府门口,满脸焦急。「都给我让开!」一双杏眼瞪着,有如急杵捣心,她袖边流苏被夏日暖风卷得翻飞:「我要去皇宫见方故燃!」「常小姐!哎,小姐!」其中一个蒙面的侍卫侧过头,哎哟一声躲开常初狠撞门板的力度,被震得差点一个踉跄,小心翼翼地回道,舌头都快打了结:「这,这是殿下和尽爷早早便吩咐了我们的!您就别为难我们了……」常初咬牙,秀眉紧皱,气得脸色涨红,话都说不出。心下暗骂她哥和太子,想这两人早就不想让自己参与宫中事变,不由得想起城外驻扎的那支小队,更是气急。她低下眉眼来,从门fèng看府外几里长街,日暖风暄,绿荫丛下,树影纷纷然然。常初抬脚,狠狠踢了踢朱红漆门板,踢得门外那小子又哎哟一声。「不许叫!」难得发怒,一声呵斥,骂得常初自己都快哭出来。在炎炎夏日烧成残垣断壁的博雅堂,似乎在用最后的壮烈记住他们童年的时光。只可惜今昔不同往日。淮宵的手放在剑柄,以侧身的动作认真守在方故炀身边,微微颔首,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大皇子见淮宵这般模样,也是来了兴致,声音有些抖:「你在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