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立即道:“诸位以为如何?”
一阵诡异的沉默。
文臻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现在不是在审案吗?诅咒巫蛊大案啊,潜入皇宫进行的啊,放哪朝都是能引起朝局动荡,掉头无数的事情,为什么皇帝忽然便丢到一边,谈起废除察举制来了?
难道……这是在交换?
他是在暗示群臣——今天这事可大可小,真要深挖下去在座的可能很多人会惹一身骚,现在我可以轻轻放过,不借题发挥扩大事端,前提是你们也适当退步,不要再试图阻碍我的改革?
她隐隐觉得不安。这种案子不可能被完全放过,只是会从明查转为暗侦,她不小心被卷了进去,留在宫里只会更多危险。
群臣也在沉默,文臻看得出的,大家也看得出,但正因为如此,现在这个表态就尤为敏感——之前一直不同意的,现在积极响应,会不会被认为是心虚怕被查,不打自招?
但是不响应吧,同样会被怀疑,这个头,一时真是谁都不敢出。
忽然一人笑道:“听来察举制真是诸多弊端,选材取士,何等重要,但有一分不妥,都将遗祸无穷。虽然我唐家僻处边境三州,无权置喙朝政,但也难免忧虑。诸位老大人,想必也是为此忧心很久了。”
文臻心里叹一声——万金油唐羡之又上线了。
他家是门阀之首,不涉中枢,有自己的一套政治体系,超脱又敏感。他出面说这话,代表了唐家的支持意见,对众臣是给个定心丸,对皇帝是示好,真是再厉害不过。
只是唐家应该是不愿意皇家改革的,唐羡之为什么要这么说?
果然他这个台阶一递,众臣纷纷被激活,当即浅浅表了态,定了明日朝会再议。
群臣的思路已经被带歪,都觉得事情已经完了,眼看就要散会回家,只有姚太尉还始终谨记自己的职责,一直在皱眉思索,忽然道:“你这说辞都只是你一面之词,如何证明?”
“宫里就有洋外传教士,请过来聊几句呗。”德妃忽然懒懒接话。
文臻倒没听说这事儿,愣了一愣。
燕绥瞟了他老娘一眼,德妃对他毫不退让地扬了扬眉毛。
对,是,洋外传教士是你老娘我特地找来了,当然不是为了给这个丫头下绊子,她还不配娘娘我费心,谁叫你拿那个胸衣招惹我的?
燕绥和老娘相看相厌,自古最了解对方的都是敌人,自然顿时明白,他老娘这是对那个胸衣念念不忘,才特地找来了洋外人。
当下便有人传来了那个住在外廷的传教士,文臻一看对方的高鼻深目,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个世界也有洋人,还漂洋过海来了东堂,看人种有点像现代那世的欧罗巴人种。
她会的外语当然不可能多,万一对方来个意大利语什么的就完了,干脆抢先用自己的小学英语打招呼:“HI ! Do you know, The third royal highness is a greedy pig?”一边说一边热情地上前一步握住对方的手,紧紧地盯住对方的眼睛。
那洋人有点懵。
文臻心想,不好。
愣了一会,那洋人忽然爆开一个灿烂的笑容,惊喜地反握住文臻的手,嘴里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oh,Amore! sai parlare inglese!”文臻一个字都听不懂。
糟糟糟。
穿帮了。
下一步怎么办?把燕绥推出来背锅还来得及吗?
传教士忽然上前一步,用力将她一抱,十分惊喜地用半生不熟的汉语叹息,“哦我的上帝,哦天哪,这里竟然有会英格里语言的人!就是有点发音不太对哦,不过没关系,Hello, nice to meet you!”
文臻听见这一句,心顿时定了。
虽然英语对这老外来说不是母语,但也是第二语言,听得懂。
宾果!
她正心里欢呼,那洋人也在欢呼,并且忽然将毛茸茸的大脸凑了过来,要给她一个亲吻礼,一边乱七八糟地道:“哦我的姐妹,哦my sis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