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没有话,因为这本就不是别人的事。”谢折枝磕个头,挺起腰道,“下官倒有几句别的话,得带给殿下:德安远僻,朝中不靖,三殿下宜早日归京矣。”
几乎立刻,四周的氛围就变了。
燕绥并没有说话,也没有发怒,只是脸色稍稍淡了一些,日光斜斜镀上他线条精致的下颌,因为皮肤太白,远远望去弧光冷辉,让人想起冬夜坠在薄云边缘的月。
他同样玉白晶莹的手指,似乎在无意识地掐着空气,轻轻一弹,又一弹。
四面的草忽然开始疯长,片刻间蹿起数尺长,一群人跪在草丛里,一个个头上绿油油。
这下所有人都和德安知府一样,把脑袋埋在了泥巴里,撅成一排的屁股,日光下似一排颜色各异的拴马桩。
一应侍从们都不动声色向后挪了挪,以免等会被谁的血溅脏了靴。
令人头皮发麻浑身如弓弦一般绷紧的死一般的寂静中。
忽然却有踏踏的步声由远及近,瞬间打破了此刻杀气隐隐的力场。
侍从们惊讶地瞪着眼睛,看见一个跑得披头散发的男人,抱着一个什么东西,飞快地跑了过来。
第十一章真香
侍从们惊讶地瞪着眼睛,看见一个跑得披头散发的男人,抱着一个什么东西,飞快地跑了过来。
那玩意……是锅?
众人看见今日休沐的王县丞竟然跑了过来,一时又感激又惊诧,感激他这时候出现也算暂时转移了瘟神的注意力,惊诧他为何如此作死,生路不要偏寻死门?
王县丞却没发现此刻诡异的气氛,为了保证锅热食物风味不失,他将锅连盖抱在怀里一路快跑,又要小心汤汁不要洒了,此时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众人怔怔看着,直到他快跑到燕绥面前,侍从才反应过来,急忙去拦,当先一人喝道:“不明之物不可奉至殿下身前!”劈手便打掉了锅盖。
盖子一开,一股香气蹿起,鲜而微辣,激得人浑身一颤。
侍从们又是一怔,当先一人怒喝道:“什么腌臜东西,赶紧滚下去……”
原本已经背过身去的燕绥忽然道:“拿来。”
侍从们手一松,王县丞已经蹬蹬蹬过去,半跪着将锅子往头顶一送,“殿下,请尝此乡野之味!”
燕绥转身一瞟,难得地怔了怔。
其余人也看见那锅里的东西,顿时觉得后背出了一身汗。
这都啥东西啊!
形状不规则的馍馍也罢了,怎么还有把杂鱼小虾小蟹一起炖的?鱼什么品种都有,黑的白的红的青的,长不过筷子,短的只有手指长,虾子也是胖瘦不一,还有几个圆圆的孩子掌心般大的蟹……这、这是给猫吃的吧?
这卖相别说和宫里那些美不胜收的摆盘比了,普通人家烧个鱼切个肉还讲究整齐方正呢。
不过这香味……倒是挺蹿的……众人忍不住翕动鼻子。
燕绥瞧着锅里,对于他这样不对称不能活的人来讲,这一锅乱七八糟的东西简直太可怕了,唯一可取的也就是锅边贴的饼子倒是两两相对,大小如一,但这也不能让他放弃原则去吃这么可怕的东西,哪怕确实有点香……嗯……不错。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燕绥手上只剩半个的饼子……
金黄脆翘的薄底在齿尖碎裂的声音清脆,厚实的那一面吸饱了汤汁则是另一种醇厚绵长的鲜美,刚出水的河鲜,哪怕一条手指长小鱼,也能绽放出属于天时和甜水的肥美,这许多种滋味不同的出水鲜荟萃一锅,提炼出的便是令人神魂俱醉的佳味。
一个饼子不见了,这个饼子对称的饼子也不见了,香气于唇齿间迤逦因而越发撩人,四面有些骚动。
侍从们想哭——他们多久没看见殿下这样完整地吃完一样东西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