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说过,每个人无论生与死都是有价值,父亲的死是,门中师兄弟的生也是,在刚才被追杀时,自己本来以接受死亡,却在阴差阳错中再次逃脱,没成想只是落入到新的虎口之中。
上天还真是开了个,比青姨和阿嬷费劲心力搜刮来的一些暖心故事还要更加无聊的玩笑。
如果不握,自己或许不一定会死,但他肯定会去把母亲的家宗门弄得血流成河,他虽然不喜欢宗门里的人,但母亲或许喜欢,因此,他不能冒这个险,去赌宗门里有人能够钳制。
可……如果握了的话,以后是不是再也见不到母亲了?
都说母亲厉害,漂亮,可自己到现在还不知道被阿嬷和青姨夸夸其谈,令苏爷爷虚心称臣,全九州最厉害,最漂亮的仙子,究竟是什么模样。
“我握。”
少年轻轻摇了摇头,颤着双手握着前方名为“鬼剑”的物体,随即昂起脖颈,静静等待死亡的降临。
被握住的的鬼剑血光大绽,股股怪异灵力如附骨之蛆,疾速从手臂延伸至少年全身,贪婪从脸上伤口中,汲取掠夺新鲜血液,只能肌肤肉眼可见开始干枯,突突跳动,仿佛有无数只虫子将要冲破束缚,一同吞噬少年骨肉。
男人冷哼了一声,役使黝黑怨气将其包裹,悬于半空,静静等待着一出好戏上演
一息,两息,时间在二人有些急促的呼吸中转瞬即逝,被持握住的鬼剑通体泛着血色光芒,与血色长空相呼应,恐怖血雾收到牵引,如抓捕猎物的大手,渐渐从天上伸向男孩位置,将其吞没,不出意外,他的下场只会比方才黑袍男子还要惨上百倍。
站在旁边的男子露出冷笑,眯眼欣赏,平生最惬意的事莫过如此。
但,他,笑容只持续了一会儿便戛然而止,那团仿佛能够吞噬一切的血雾刚触碰到男孩便被一道耀眼淡绿色光芒给驱散,鬼剑悬停在空中,血光已被生机勃勃的翠绿所取代,就连用来隔绝外界的黝黑怨气也烟消云散,原先吸收的灵力与血液,都加倍反哺与少年。
半空中,少年双眸紧闭,原先凹陷下的脸颊与肌肤随着绿光肉眼可见泛起红润生机,一抹水蓝家纹混杂于黯然之中,悄无声息浮现在额间。
感觉到伤痛消逝,林明愣愣睁开双眼,翠绿生命已然取代原先昏暗,与他一片春意盎然,那是少年数年来,第一次所见到的色彩,普通,但于昏暗数来年之人而言,美不胜收。
鬼剑似是有意识般凌空飞起,用遍布裂纹的剑身轻蹭着男孩的脸,一点点吸收尚未干涸的血珠,始终萦绕在周身的怨气竟渐渐平息,不再如方才那般恐怖狠厉。
翠绿光芒随着怨气平息而悄然消散,双眸之中,灰暗再现,林明有些茫然的直视前方,手下意识在有被蹭得有些发痒的脸上轻轻抚摸,这算是死亡来临前的一种抚慰吗,就像是之前那个家伙,可为什么,现在自己却并不觉得害怕,反而有种安心的感觉,这是……什么东西?
他伸出手,想要去碰触那柄近在咫尺,有些冰凉,有些尖锐,却在此时显得甚是温和的东西,可还没伸出多远,就被男子直接出手夺去。
“你到底是谁?”男人沉声问道,面容随被掩盖,却依旧能从淡紫色双眸中读出几分贪婪,像是在暗处觊觎猎物的毒蛇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我是林……,子归,林……子归,这个名字是……”
林明的话还没说完就又被无情打断,男人冷哼了几声,突然开始癫狂般大笑:“哼,林子归,姓林……,还有你这身血……噗,哈哈哈哈,原来你是那个死女人的孩子,难怪鬼剑会认你为主,孽缘,孽缘啊。啧啧啧,藏得严严实实的,最好还不是落在我手里了。哈哈哈哈哈,死女人,连孩子都丢了,我看你今后,该如何耀武扬威。”
“我娘才不是死女人!我娘活得好好的,是大英雄!”本就憋着一肚子委屈的林明被男人话语触及到逆鳞,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开口辩解。
男人意味深长地打量着林明,又看了眼以轻落在林明怀中的鬼剑,片刻后慢步朝着他们走去:“小子,我们走!”
感觉到比之母亲还不逊色的强横气场越来越近,林明皱着眉后退几步,弯腰捞起地上鬼剑转身想跑,可还没迈开腿,一阵比方才追杀之人还要强上百倍的威压瞬间从四面八方袭来,压得他直接跪倒在地,浑身动弹不得,刚恢复的敏锐感知在这股威压下也逐渐变得十分迟钝。
这种被当成走兽般随意蹂躏的感觉让他感到无比屈辱与厌恶,拼了命的咬牙挣扎,可仍由怎么用力,都无法使身体挪动半分半厘,哪怕已经用力得牙齿泛血,手上满是伤痕也无济于事。
他非常不甘心,可这就是实力上的差距,他与白袍男子实力天差地别,对上便只有任其宰割,而足以轻松击杀林明的白袍男子,却也在这个与母亲实力相近的人面前如一缕尘埃,举手投足间灰飞烟灭。
“跑什么?本座让你跑了吗?”男人慢步走上前,像是拎鸡子般把林明拎了起来:“小子,我不会杀了你,甚至还会好好培养你,你的天赋和背景,留在那死女人身边浪费了。”
“我娘,不是死女唔!”林明再次想要辩驳,可还没说完,嘴就像是被缝住了一样,怎么也张不开,这种感觉,和青姨之前拿她试验用过的禁言术有点像。
“本座想骂什么就骂什么,你在从嘴里蹦出一句不满的话来,我就把你舌头割了,再永远用禁言术把你嘴给封住,让你这辈子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男人说完,拇指轻抚纳戒,从其中取出一柄雕刻着血色龙纹的佩剑,拎着林明站于其上,随即御剑升空,准备朝着远方飞去。
听着耳边风的呼啸,林明紧咬着嘴唇,身体不停打颤,他想家了,想回到那个不大的小木屋内,虽平时偶有闲言碎语,却仍然温馨,有陈巧的陪伴,还有青姨的故事,最重要的是……那朵花儿还没能找着,没能送给母亲。
那样……今天做的这一切……都全然没有半点意义可言。
清澈泪水从眼角滑落,与脸上的血迹相互交融,竟像两道泣血泪痕,少年绝望的搂着那柄鬼剑,如往常搂着麟雪,只是鬼剑无灵,不会如麟雪那般给予安慰,心疼之余,他脑中却在畅想,那朵花儿配上娘亲,一定是最完美无瑕的。
“哭什么哭!当本座徒弟就那么不乐意?还是说那个死女人就对你很好?对你好你身体灵力还如此稀薄?”
林明哽咽了两声,想要对死女人三个字做出辨别,可无论怎么努力把话凝聚,最后都会被鼻子中的一股酸劲给冲垮,哪怕刚才再坚强,当别离真正来临时,他也觉得难过,害怕,泪水不受控制往下滴落。
“为师先教你第一条,那就是在这个世界上强者为尊,那些什么陪伴,什么规矩都是放屁,等你变强了,你哪怕血洗宗门,别人又能如何。就像现在,我抓你,你又能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