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猎的大臣也紧随其后。尘嚣散去,萧云砚又洒了点蔬果碎末当诱饵,自己远远靠在树干上,闭目养神,等他想要的小动物上钩。日光从罅隙间洒下,路过的姜太尉瞧见了,不免问道:“二殿下,怎么闲置了弓箭?”这话委婉,萧云砚淡然睁开眼睛,收起散漫道:“多谢您的好意,只是我想要的并非猛兽珍禽,也无意屠戮生灵。”姜九邻点头,又道:“老臣以为殿下是有鸿鹄之志的人。”这话藏着机锋,一时之间静得能听见山林里的虫鸣声。四下无人,萧云砚半眯着眸子射出一箭,姜太尉猛地回头,只见他身后咫尺之遥的树干上,一条竹青蛇被那支羽箭牢牢钉住。姜九邻额间渗出冷汗,他到底是文人,年事已高,并不习惯深山围猎。萧云砚再次把弓箭搁在一旁,道:“太尉所言甚是,只是时机未到,仍需藏锋,您以为呢?”“是世人小瞧了殿下。”姜九邻从马上下来,合袖一拜道:“臣的小女姜昭,就劳殿下费心了。”萧云砚淡笑,回以一礼。……金乌西垂,天色一点一点擦黑。收获颇丰的高小侯爷将死透的猎物扔给下属,没有生起篝火烤肉的野趣,反而提议道:“阿景,此时回城,还能赶上全盛酒楼的夜宴,你要不要去?”萧元景摇头,神情恹恹。“我跟你说,这家的荷叶饭当属一绝,越吃越上瘾。”说到上瘾,年轻的帝王看向他,眼底仿佛结了一层碎冰,微愠道:“孤要回宫,表兄自便吧。”萧元景根本离不开那熏香。高盛自知失言,闭嘴后打马离开,临走前还剜了萧云砚一眼。少年没有理会,继续用青草逗弄着编织笼里捕到的野兔,从清晨到黄昏,掉进陷阱里的有三只,这是最小,也最漂亮的一只。他用草尖戳了戳兔子的耳朵,说:“希望你能被她喜欢。”·全盛酒楼坐落在护城河边,素有“近水楼台先得月”之称。来这儿消费,无论达官显贵还是平民百姓,都要先领一个号儿,剩下的时间就等在大厅排队。这盛况快赶上现代的饥饿营销了,陈愿隐约觉得熟悉,后来跟掌柜的一打听,才知道酒楼背后的东家有三位,两位是金陵的世家公子,剩下一位不是别人,正是陈愿那入了佛门的皇兄陈祁御。简言之,是他跟别人合伙开的,以“股份制”的形式。陈愿开始后悔给陈祁御出这些鬼主意,他倒是尽情敛财了,可怜她拿着号码,从昨天排到今天。听玉娘说这里除了荷叶饭出名,荔枝酒也是极品,据说是采用从南岭冰镇而来的新鲜果子,加以上好陈酿炮制,入喉清润,绵香回甘。陈愿也想尝尝这果酒。但陈祁御这奸商活学活用,举一反三搞出了每日限量,一共就二十坛,按排的号码先到先得,每人限购一坛。啥花招都让他玩透了。陈愿昨日排到时已售罄,只好今日再来,临窗而坐,等着店小二喊出她竹牌上的号码。窗外的天色越来越深,黑黢黢地压在护城河的水面上,没有星子,月亮也淡薄得可怜。大厅里的客人眼看着快要打烊,都三三两两散了,陈愿摩挲着竹牌,她前面还有一位,是带着孩子的妇人,酒还剩一坛,如果不出意外,妇人不会要荔枝酒。陈愿紧紧盯着掌柜手边的酒坛,直到听见小二的高喊声:“谁是九十九号?”她下意识举起手,刚想迈步上前,却听门口传来一道算不上熟悉的声音:“管他是谁,剩下那坛酒归小爷我了!”来人甩下尤带清寒的披风铺在板凳上,颇讲究地落座后,趾高气昂道:“还是老规矩,酒冰镇,饭炒焦香,牛肉多添辣子。”陈愿:“???”她抬眼看过去,那人模狗样的家伙腰系长鞭,光亮如新,不正是那夜姜府门口,当街纵马的纨绔吗?陈愿猛喝一口茶水,走上前去。·晚风中传来柚子树的花香。萧云砚披星戴月回到了清晖居,庭中纳凉的只有玉娘和安若,他望向陈愿的房间,漆黑一片,连盏孤灯都没有,叫人心慌。萧云砚放下手中的兔笼,不轻不重问了句:“她呢?”玉娘当即起身,瞧着那已被驯服的兔子道:“陈姑娘只说有事外出,少主不妨再等等。”“好。”萧云砚蹲下身,给兔子喂了两片青菜叶,他的五官轮廓隐在晦暗的光线中,瞧不出悲喜。安若和玉娘对视一眼,温婉开口道:“二殿下,她会回来的。”萧云砚点点头,愈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