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看待我的。”少年的嗓音似溅在瓦当上的雨滴,清且脆。陈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萧云砚抬手示意她别再说下去,他站起身,走之前不忘把碎瓷片收拾好,好似没生过气。然而直到金陵,下船后,这小心眼的少年都没有主动同陈愿说过一句话,他刻意忽视她。在安若的指点下,陈愿试图缓和关系,去哄一哄萧云砚。然而她根本不知道他喜欢什么,只好跟在少年身后,途径繁华的长街时,伸手拉住他的发带。萧云砚不得不停下,回头看她。陈愿指了指小商贩卖的面人,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他:要不要?萧云砚把发带扯了回来,唇角微微翘起,把钱袋抛给了她。陈愿:这是哄好了?她欢天喜地挑了两个最贵的,小跑到少年身前,拦住他说:“萧二,你没毛病。”陈愿的眼睛特别诚恳:“真的。”萧云砚哭笑不得,金陵城里想讨好他的姑娘多了去了,但没有一个像陈愿这样笨拙,哪壶不开提哪壶。可他偏偏就吃这一套。接过少女手上的面人后,他轻轻扯着她的衣袖带到内侧,说:“金陵不比徽州,这儿车来人往,要小心看路。”陈愿只道:“你不生气了?”萧云砚凝着她的眼睛,认真点头道:“我带你去住的地方。”他哪里是真的生气,不过是想被哄一哄。陈愿松了一口气,黄昏时的晚霞落在她眉眼,她微弯眸子,深吸一口带着花果香,米酒香,还有各种糕点小吃糅合在一起的人间烟火气。耳畔边传来的叫卖声不绝如缕,长街前方的灯笼逐次亮起,一间又一间铺子融进夜色中,万家灯火温暖辉煌,她触手可及。陈愿说:“我喜欢这里。”萧云砚停下步子等她,摩挲着腕间佛珠道:“喜欢就好。”他只怕金陵的喧闹冲撞了她清冷的性子,怕皇宫里的阴谋让她觉得厌烦,心生离意。·萧云砚在宫外有一座私人宅邸。院子不大,胜在清净。远远就能瞧见有一棵茂盛的香峦树探出白墙,开着细小的花。香峦就是柚子,也是陈愿很喜欢的水果,她跟着萧云砚走近,安若的马车已经停在门口,为了掩人耳目,安若没同他们一道走,她打开帘子下来,还带着帷帽。陈愿伸手扶了她一把。萧云砚抬手敲响厚重的木门,未多时就传来“吱呀”一声,门后面走出来一个体态丰腴,一颦一笑满是风情的女子。她穿着竹青色曲裾,腰身和胸前的线条惹人侧目,妆容精致,大概比萧云砚年长六七岁。陈愿不太记得《凤命》一书中有这号人物,她下意识以为这是少年养在宅子里的外室。毕竟金陵城的世家子弟年满十六就有通房,更别说外面的女人。陈愿悄悄瞥了萧云砚一眼,又听见他唤这绿衫女子叫玉娘,对方甜甜应了,反问道:“少主,这两位姑娘是?”陈愿这才注意到玉娘系在腰间的碧色穗子,样式和莫惊春别在身上的有些像。她又叫他少主……“玉娘,先带她们进去休息,之后再与你细说。”萧云砚理了理衣袖上的褶皱,没有要进院子里的意思。玉娘善解人意:“少主从徽州回来,是该先回宫中回禀太后,见过陛下,免得惹人闲话。”萧云砚点头,撩起衣袍坐上马车,车内还有从徽州带来的特色礼品,哪怕是再不愿意,也要逢场作戏。玉娘又吩咐了车夫几句,她瞧着陈愿和安若,不免打趣道:“少主,两位姑娘分别住哪里呀?”言下之意是按客人,还是按他萧云砚的女人来安排。车内的少年没有掀开帘子,手指微蜷,淡声道:“你看着办。”玉娘“咯咯咯”笑了起来。陈愿和安若面面相觑。最后的结果是玉娘领着安若入住了三进小院的厢房,却带着陈愿住进了正房,离萧云砚的卧室只有一墙之隔。玉娘在红尘摸爬滚打多年,有的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读懂。自从她打开宅门后,就明显注意到,少主的余光是落在那位戴面纱而非戴帷帽的姑娘身上,孰轻孰重,一目了然。谁是客人,谁是他的女人,根本不需要再多问。玉娘挽起衣袖,开始替风尘仆仆的两位姑娘准备接风宴。她当宫女的时候就跟御膳房的厨师学会了烧饭,也给那困在死牢中的少年送过膳食,风雨无阻。……萧云砚赶在宵禁前通过宫门。他先去了高太后的含章殿,却被拦在殿门外,来见他的是宦官总管高奴,而立之年的周正太监一瘸一拐,不敢让眼底的欢喜泄露半分,只以公事公办的口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