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说完,又蹙起了眉头:这话怎么有点茶里茶气呢?窗内的女子摇摇头,唇边带了点笑道:“你快下来,别摔着。”陈愿应好,利落飞身而下。她虽然护短,但不会过多插手,和安若对视一眼后就离开了小院。这水是安若请陈愿泼的,意在告诉萧遇之,什么是覆水难收,不论他的本意如何,造成的结果就是安若差点被常老爷竞拍买下,带回府中。安若作为罪臣之女,本就在颠沛流离中变得谨小慎微,稍有危险就会不安,根本经不起萧遇之的试探,能打动她的只有毫无保留,全心全意的爱慕。萧遇之说着不想伤害她,可还是让她觉得不安,心里害怕了。安若抿唇,口中越来越苦,她并没有告诉萧遇之,在他轻裘白马奔赴军营,将她从将士之间拉起来的时候,那个失去双亲孤苦无依的女孩子也有过一刹心动。可惜那一刹那的浪漫,终究抵不过萧遇之别有目的这一事实,抵不过她在秦楼羞耻的日日夜夜,抵不过无情岁月里所有的平庸。萧遇之并非救风尘的神明,他只是一个为了替初恋报仇,不惜利用其他女子的普通男人。他利用她,不管后来还是不是,但只要有过的话,就注定在安若心中被判死刑。她是罪臣之女不假,但心气依然是当年名动金陵的那个贵女安若,是令新帝萧元景魂不守舍,念了一辈子的安若。她不要做旁人的替身。女子眨动眼睫,看向面露痛色的青年,一字一句道:“萧遇之,你的江初月已经死了,我只是我自己,若非要冠上是谁的,那也只能是萧元景的安若。”这是她决定复仇要走的路。可惜有个女孩子凭空出现,哪怕萍水相逢,也给了她好多温柔,这让安若迟疑,也暂时打消了回金陵的念头,她虽然身处地狱,却还是贪恋着人间的温暖。贪恋着那个叫阿愿的姑娘,她就像个太阳,毫不吝啬地温暖着她,却从不索取报酬。……话说清楚后,安若合上窗户,她熄灭了灯,没管迟迟不肯离去的青年。在这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就是迟来的深情。她同萧遇之之间已无话可说。那便不说。·日升月落,岁月如常。谷雨这日徽州果然下起了牛毛小雨,落在皮肤上润如酥。陈愿外出办差回来后,收了伞,捏着两个面人去找姜昭。远远的,她就听见小院里传来教养嬷嬷的声音,带着些恨铁不成钢道:“九小姐,老奴说过多少遍,食物是不可以囤积在房内的,这不仅会生虫,还招老鼠,你看看你,这是在丢姜家的脸面啊。”妇人的话说得有些重,丫鬟盼雪试图反驳道:“嬷嬷,你从金陵远道而来,就不要把那边的规矩带过来了。”教养嬷嬷一听更不得了了,提高音量道:“幸亏我放心不下跟来了,你就是这么照顾小姐的?!”陈愿听不下去了。她穿过长廊,来到内室门口,一眼就瞧见了那跪在软垫上的小姑娘,她眼里包着泪,伸出白嫩的小手掌等着挨戒尺。陈愿的神色冷了下来。她敲了敲门框,对那体型微胖的教养嬷嬷说:“您手里拿着那小木条,想打谁呢?”教养嬷嬷这才看向她,刻薄的五官几乎皱在一起,厉声道:“老奴管教府中的九小姐,是家主赋予的权利,轮不到你一个外人说三道四。”陈愿被气笑了。她轻轻吹开颊边的碎发,继续吊儿郎当道:“睁开您的眼睛看看吧,这是绥王府,不是你口中的姜家,就连王爷都不忍心苛责姜姑娘,你还想越过他去?”姜昭听着,眼眶又红了些。陈愿没那么好的耐心,她直接上前一把夺过戒尺,对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嬷嬷说:“出去。”“不然的话,我就先斩后奏了。”她扫了一眼,将要拔剑。这下嬷嬷跑的比谁都快。连一向稳重的盼雪都忍不住笑了,对陈愿说:“谢谢你了。”陈愿摇头,她半蹲在姜昭面前,温声说:“昭昭,这是绥王府,不是姜氏,在这里,犯了错的孩子是可以被原谅的。”小姑娘的泪一下就流了出来,她扑到陈愿怀里,小声啜泣道:“阿愿姐姐……”“我怕。”少女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软软的,陈愿的心都要化了,她忽然明白为什么《凤命》一书中萧绥会喜欢姜昭,别说大直男了,她一个女的也喜欢。等安抚好姜昭的情绪,陈愿才问盼雪,到底怎么回事?盼雪领着她去看那堆囤积的食物,正是徽州应季的野果,桑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