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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第1页)

陈愿轻捻指尖,抬脚一跨,去临街店铺打了坛酒,最烈的那种。身后的少年见状,也有样学样要了一壶,继续跟在陈愿身后。他想让这少女喜欢他,为他所用,就一定要了解她,知道她的喜好。萧云砚相当有耐心。陈愿懒得甩掉他,也不知道在月影和灯火下,少年踩着她的影子,亦步亦趋。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直到踏进绥王府,被人厉声喊住。陈愿的心一沉,她恭恭敬敬地唤了声裴老后,随着这位府中贵客来到了人烟稀少的后院。后院无花无草,只有一座凉亭,从北阁楼往下看,能将这荒凉的光景尽收眼底。凉亭中,裴老顾自坐下,锐利的目光落在陈愿拎着的酒坛上,更加不悦道:“收收你身上的市井之气,绥王府容不下如此散漫。”陈愿垂眸,沉声道:“是。”她将酒坛背到身后,继续听裴老训诫,无非都是一些小事,可这位前任丞相文采斐然,最会绵里藏针的讽刺。他盯着女孩子挺直的脊梁骨,一字一句道:“人生而有别,有的人天生要做王爷,有的人天生是影卫,云泥之别,贵在自知。”陈愿颔首:“是。”裴先生又说:“身为影卫,最大的忌讳就是动乱主子的心,接下来该怎么做,你最好想清楚。”陈愿深吸口气:“是。”裴老知她寡言,见把话说清楚后,就柱起拐杖离开了。四下无人,陈愿终于卸下骄傲,她拔开酒塞,将要饮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阵清脆响声。陈愿当即走出凉亭,抬头望去,只见北阁楼二层的走廊上,正立着一位清隽少年,他抬手拨动风铃,正是那脆响声。“又见面了。”萧云砚说。他微微俯视着下方的蓝衫少女,因为视角的原因,在凉亭中谈话的二人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加之陈愿心绪不宁,更是无暇留意,于是少年把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全了。尤其是裴老的酸言酸语。萧云砚大概明白为什么,听自己的影卫回禀,他那位皇叔自回王府后就不太对劲,不仅缺席了晚膳,还躲在房中饮酒。啧,一点也不像平时坚忍自持,稳重克制的萧绥,难怪裴老会慌。少年扬起酒坛,朝下方说道:“别难过。”“有些人对你的厌恶,是没有理由的。”萧云砚说,很平静的口吻。陈愿皱眉:“你在安慰我?”少年不置可否:“就算你不是北陈人,是本土良家子,只要达不到那位先生的标准,他一样不喜欢你。”谁叫皇叔看重你呢。萧云砚声线干净,如春水般缓缓说道,一抚陈愿心中烦闷。她亦抬起酒坛,遥遥相对:“想不到你还挺懂啊?”萧云砚摇头,难得可见一丝脆弱:“只是习惯了。”因为不喜欢他的人可太多了。所以他拼命成长,拼命强大,拼命去算计别人的好感来弥补。少年仰首,饮下一口烈酒,忍不住轻咳出声,眼尾泛红。看来,阿愿姑娘的喜好他无福消受,不过没关系,他总会想尽办法一点一点蚕食她的心。再把她从皇叔身边抢过来。他对皇叔,始终有恨。这恨意源自年少时,源自萧绥的不告而别,源自他的有始无终,源自那一封封再也没有回音的信件。少年心想,在那没有人情味的深宫里,皇叔既然曾经拉过他一把,又怎么可以突然松开手,把他一个人丢进无边的黑暗里呢?他垂下眼睫,要么就别给我光明,要么给了,就负责到底。他被关了七年,幽暗的房间里只有一盏残灯,寒风呼啸,有时候夹杂着雪花从天窗的缝隙飘进来,这是萧云砚和外界唯一的牵连。牵连的另一头,是只信鸽。是他未进死牢前,五六岁时就来到他身边的信鸽,名叫枝枝。黯淡无光的童年时光里,是枝枝,或者说是枝枝的主人给他带来了唯一的美好回忆。然而进死牢后,十一岁的萧云砚再也没有收到枝枝的回信,哪怕小小信鸽一直陪在天窗外,甚至颇通人性,替他采一些书中记载的药草,从天窗扔进来,供他自研医术。只是无论他如何传信,都跟投进无底洞似的,杳无音讯。他开始恨枝枝的主人。恨萧绥。恨自己被遗忘。可他又骄傲极了,没有去质问皇叔,更是牢记着彼此的约定,把信鸽枝枝当成二人之间的秘密,从不说破。就这样,他等那个人的回信等了整整七年,在死牢的日日夜夜中也没能等到,直至他被放出来的前一晚,那陪了他十几年,日渐苍老的雪白信鸽也彻底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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