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出压在镇纸下的处方,是几种养身祛寒的方子,桃胶牛乳只是其一,而方子的笔迹,明显不是出自于女子之手,安若也并不懂医理和药理。但她始终觉得,萧二皇子是个值得相交的人。……子时一过,万籁俱寂。绥王府里的灯火早歇,后院的光线尤其黯淡,雪白的墙角下,正立着一位芝兰玉树的少年公子。他仰起头,看着坐在墙头,轻摁着胸口,似忍痛万分的帷帽男子,淡声道:“万蚁噬心的感觉只是刚刚开始,我劝你最好如实交待,为什么要尾随阿愿姑娘,又为什么想揭开她的面纱。”帷帽男子忍痛轻哼了一声。萧云砚略微勾起唇角,他之前送出去的那根银针淬了毒,这毒普通人解不了,所以料定了男子会回过头来自投罗网。“特别提醒一下,我耐性不是很好。”少年背倚着墙面,抱臂道。墙上的男子似乎也扛不住一波又一波的痛楚,他索性摘下帷帽,在浅淡的月色下露出来没有毛发的头顶。竟然是个和尚!·萧云砚并不意外,从空隐寺离开的时候,他就察觉到有人跟踪,一开始还以为是陈祁御派来保护陈愿的,可这僧人想要揭面纱,那么只能证明他别有目的。“说,你背后之人是谁。”少年压低嗓音,眉眼间浮出戾气。“小公子,我招。”僧人没耐住钻心的疼,从墙上摔下来,他匍匐在少年脚边,扯着他的衣袍道:“是北陈太子,陈祁年。”僧人是他投在空隐寺的眼线,目的只有一个,打探他的皇姐,陈愿到底死了没有。萧云砚蹲下身,捏起对方的下巴,似笑非笑:“所以你把消息传到了邺城?”邺城是北陈国都,僧人恐怕已有九成把握,所以才要揭下陈愿的面纱最后确认。“是,小的该死。”僧人唇瓣苍白,瑟瑟发抖道:“还请小公子赐药。”萧云砚睥睨着如死鱼一般的探子,继续问:“陈愿还活着,陈祁年又待如何,赶尽杀绝?”僧人想起东宫太子阴鸷的神情,下意识点头:“兴许是。”“那他要失望了。”少年似是而非吐出这句,他好脾气地掏出解药,扔到僧人手边,说:“你到底是空隐寺的人,我不杀你,滚。”僧人消失在夜色中。待他离开后,有人自不远处的房檐飞身而下,来到少年面前,抱剑道:“少主怎么心软了?”莫惊春依旧黑布遮眼,嘴角微扬,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萧云砚侧眸一扫,淡声说:“往后你暗中保护陈愿,我怀疑陈祁年要对她下手。”“有道理,一个真太子一个假太子,注定水火不相容。”莫惊春压低声音,确保周遭无人才如此说道。“只是我不明白,阿愿姑娘有那么重要吗?”莫惊春并非眼盲心瞎的人,他比旁人离萧云砚更近,少年的所作所为都有目的和理由,唯独关于陈愿,他看不懂。萧云砚迟迟不语,他盯着天上的月亮好一会才说:“陈愿是空隐的闭门弟子,我自有数。”莫惊春不再多问,他取出藏在怀中的一块玉佩,扔向萧云砚:“给,姜氏的古玉,拿去讨好你的未婚妻吧。”少年怔了一瞬,指尖从玉佩上刻着的“昭”字摩挲而过,抬首道:“姜昭丢了的玉佩,怎么落在你手里了?”莫惊春额前的发被风吹起,显得落寞又寂寥。“怎么?允许你们去花灯节,不允许我暗中跟着姜姑娘?要不是我跟着,还不知道发生什么呢。”他心里很虚,偏要理直气壮,好在他的少主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萧云砚只是问了几句玉佩的事,一个字都没提姜昭,也是通过莫惊春的回答,他知道了缘由。姜昭的玉的确是被她好心扶起来的老者顺走了,那老者就住在永安坊,是附近酒厂的一名长工,辛辛苦苦劳作整日,也只得几枚铜钱。按理说这样的人虽日子穷苦,却并非懒惰之人,做出行窃之举,恐怕也是被逼到了绝处。莫惊春说,这老者只有一个女儿,远嫁到了遥城,遥城位于徽州和金陵之间,是座富饶安逸的小城,老者的女儿虽是嫁去与人为妾,却也给足了脸面。然而好景不长,老者的女儿虽然小名叫石榴,却并不是多子多福的命,甚至三年都无所出,日子一久,那家人对她的态度就变了,让她干苦力活不说,还动辄打骂。老者收到遥城传来的家信时,才知道女儿所托非良人,他想把石榴儿接回来,得到的却是那家人开出的天价,用千两银子,换一封放妻书,否则生是他家的人,死是他家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