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杯酒,至关重要。
如果他信了裴荒,饮下此酒,许是会中了妖族的计策。
即便他心里相信,裴荒不是那样的人,可当年的公子又是如何做想呢?
半妖之身,折磨半世,孤伶无依的苦楚他曾受过,比任何人都清楚那种悲哀的痛苦。
即便身死来到这个世界里,他也是庆幸,能生活在人群中的。
公子真的能放弃这个机会,永不归于族群吗?
那火光闪了闪,薛镜辞才回过神,此时想公子会如何,根本是没用的,他最要考虑的,是城主的想法。
情这种东西,真有蛊惑人心的力量,抵过对他族的猜忌吗?
那火光紧接着又闪烁起来,就在这时,窗外忽然掀起诡异的冷风。
薛镜辞擡眼看向裴荒,心说就赌一次。
他想赌若百姓无事,城主也会网开一面,对爱人以诚相待。
薛镜辞没再犹豫,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裴荒有些愣住,他此前还觉得紧张,薛镜辞一直不相信公子爱城主,愿意为她背弃阵营,也不信城主会放过那谎话连篇的人。
却没想到,他还是做了这样的选择。
他忍不住笑了,等薛镜辞喝完,平静的摸出那枚毒药包,俯身跪下去请罪。
“城主信任,小人受之有愧。”
薛镜辞静静看着他。
裴荒一字不差,将妖族所托尽数说出,从头至尾没有丝毫替自己开脱之意,打定了主意等候发落。
薛镜辞一动不动,角落的烛火轻轻晃了晃。
他放下杯子,淡淡地说道:“这酒醉人,你说了什麽,我没听清。”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那火光竟慢慢回了温,化作暖融融的橙红。
而对着门的正座前,却凭空出现一双鬼影,分立于红烛两侧,面对着两人。
这夫妻二人仍身着喜服,城主头上仍然盖着赤红的盖头,看不清神情,只是满身血污,万箭穿心,浓稠的血从脚边流下,几乎要铺满整个屋子。
那公子的死状更凄惨恐怖,浑身被烧得溃烂,几乎看不清面容。
然而两人身上的喜服却穿得规整,手中各执一方红绸,将二人远远相连。
绸缎颜色红的发黑,隐隐透出股禁锢之力,其中流淌着浓烈的执念,叫人多看一眼,都觉得头晕眼花。
二人的身影与烛火慢慢变的正常,地上的血迹消散,公子的面容也恢複了七分,只是看着肤色冰冷苍白,眼珠浑浊。
然而两人紧握着红绸的手,却仍是原样,满是血污与腐烂。
便是这一截红绸,将两人死死缠绕在幻境里,爱恨交织,千年来不死不休。
薛镜辞认出他们身份,起身行了一礼,唤道:“拜见城主,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