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鹫小说

第278章（第1页）

“是啊，如果还有下一次，你还要继续带着会让她失望的消息去见她吗？”随春生道，“告诉她她费尽心思保下的孩子，在你手上仍旧没能过上她想象中的生活。”

不会的。甘照宁想，他不会再有下一次见到江映楠的机会了。

两次都让她如此失望，她应该很后悔曾经爱过他，与他定下终生。

就算真的还能相见，江映楠大概也只会目不斜视地从他面前走过。

可是甘照宁到底还是答应了随春生所说，将自己毕生功力散入禁阵之中，稳固阵眼不散，给随春生足够的时间教会甘欣修复它。

直到此间檀山禁阵上蒙着的灰被擦去，露出它全部的面貌，甘欣的命运才算是真正被重启。

差一点点，他们所有人的希望和努力，都要因为甘扶的作为付诸东水了。

将这些始末与告诉大家后，甘照宁就讲甘扶押送入水牢，其间与他一句话都未多言。而甘扶也只是沉着脸色静静跪坐在那边，仿佛整个人被抽空了生气一般。

厚重牢固的枷锁落在他身上的时候，甘扶才抬头，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神注视着自己这个不常见面的父亲。

“我对不起她。”甘扶说，“你也一样。”

甘照宁沉默片刻道：“我知道。我也对不起你母亲，和你祖父托付于我的驭兽山庄。”

甘扶忽然激动地大喊：“那我呢？你就对得起我吗？”

他当年失去金丹也非自己所愿，这么多年他严格要求自己，也从没因为修道之路被毁就自甘堕落，或是走上邪道。

妹妹出生后，他亦是比谁都宠爱她，没有因为嫉妒她的天赋和被家人重视的程度，就做出什么违反自己道义的事情。

他明明已经做得很好了，如此接二连三的打击，放在任何人面前都有可能勾起内心深处龌龊阴暗的一面。可他也从没有要求这个世界回给他任何坚守道心的馈赠，甘欣本来就是他最珍贵的礼物，有她在身旁，甘扶就觉得别无所求了。

但为什么他仍然不配得到任何一个在意之人的关注。为什么他想要的东西无法拥有，而仅有的那些微不足道的，也要失去。

而如今从头来过一次，他已经尽自己所能将一切事情考虑周到，并且差一点点就要成功了。哪怕最后没能如愿以偿，哪怕如今发生的所有都与他假想的有一定偏差，但他的初衷是好的不是吗？而且他犯下的这一切错误，都是因为他爱甘欣，爱自己的家人，爱驭兽山庄的一切啊。

做这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情，甘扶打从一开始就想好了不论为之付出多大的代价，他都绝无怨言。所以如今不管遭受什么谴责，他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哪怕甘欣不能理解他，哪怕她从此对他更加退避三舍，不愿意轻易原谅他，只要甘欣还好好活着，甘扶就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唯一让甘扶觉得心中不忿的，是甘照宁凭什么置身事外，又用高高在上的态度来指责他。这一切悲苦发生，难道最初不就是从他这里开始的吗？他早就已经不奢求什么虚无缥缈的父爱了，可事到如今，他的父亲并没有一点担当，却将错误全都推到他的头上来求一点心安，又让甘扶觉得无比心伤。

他还想多质问甘照宁两句，将这些年心中的委屈和不甘发泄干净。

可没想到甘照宁只是沉默的时间比先前略微久了些，便抬眸注视着甘扶的眼睛说：“对不起。”

甘扶愣住了。

甘照宁忽然发现自己确实已经很久不曾仔细打量过他的长子了。

甘扶长大在他心中似乎就是一瞬间发生的事。他印象里的甘扶仍然还是那个才从云端骄子坠落到凡尘的小孩儿，眼睛里闪着委屈却又坚强的光，任谁看了都忍不住摸摸他的头，告诉他小孩儿不用逞强，难过了可以大大方方躲进父母的怀里哭。

可是甘扶纵然遭受了这样大的打击，却也没有做过耍小孩儿脾气的事。他总能妥善处理好一切情绪，用最快的速度适应现状，成熟得不像一个幼子，与他过往那些年的表现一般无二。

他太让人省心了，省心到甘照宁完全无视了他的存在。一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原来甘扶早就已经长得这么大了，眉眼间也有江映楠的影子，可眼神中的倔强以及疯狂，却与他自己的如出一辙。

甘扶怪得不错，他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那一声“对不起”是他欠给甘扶的，欠了很多年，早该说予他听的。

如果不是他固执己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可自拔，也不至于会让甘扶铸成如此大错。

所以甘照宁的这声道歉，说的无比真挚又诚恳。

他不觉得只是这一句就能得到甘扶的原谅，可是不管如何，甘照宁觉得应当将自己的歉意表达出来。

可其实就连这一句对不起，也已经超出了甘扶的预期。

所以他呆愣地站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这茫然又懵懂的样子，似乎迟了很多年，让一个孩童应有的神色，出现在了甘扶的脸上。

等他回过神来，甘照宁已经离开了。

一二四

听师兄师姐们说完这一切后，甘欣在去水牢之前，先去见了一下甘照宁。

“庄主让我们告诉你，你要是知晓了全部之后还愿意认他这个父亲，就去后山仙潭寻他。”

甘欣没有多加思索，就去了仙潭这个父亲寻常闭关修炼一直在的地方。

现在她终于知道了，仙潭并不是个灵力厚重适合修炼的地方，只是她母亲真正的埋骨之地在此，父亲为了陪在她身边，才将自己封锁在了这一方冷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