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齐夫子是他三岁时请来教授他修炼和学识的夫子,同时也是神巫一族唯一的外族学徒。
他不知齐夫子真名,温家无一人知晓,齐夫子好像已存活了许久,久到已经无人记得他得出处和真名了。
连齐夫子本人都忘却了。
齐夫子来温家时,便是如今这幅模样,仿若下一秒就要驾鹤西去,确实硬生生教授了温清川七年之久,而后在一次夜月之日闭眼后在没有睁开。
“无相,为师教授于你只有短短七载,于你而言不过是弹指一间。”齐夫子拍着温清川的脊背,看着昏昏欲睡的孩童,轻叹一声。
“为师只能送于你四字,你切莫忘记。”
“你未来坎坷,为师不能陪你到中途,万事小心。”齐夫子抬手轻轻点在温清川的眉心。
“不破不立。”
夜空如墨,西北明星昏暗至熄灭。
齐夫子,陨。
而后百年之间,再回首,明尺镜内手拿着窥探星宿的天仪之人再站在温清川的面前。
没有经脉,不过是一缕元神而已。
温清川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百年过去,他见过太多生离死别,早该麻木而已。
可方才握剑片刻的颤抖,已然将他的心情昭然若揭。
“你还记得为师送你的四个字吗?”齐夫子转动着手中的天仪,不去看温清川。
“记得,不破不立。”温清川垂眸回答。
“无相,你自幼聪慧又有天眼傍身,别人需要两三年功夫先能突破的境界,你只需七天便可。这是令人羡艳的资质,亦是你的枷锁。”齐夫子轻叹一声,“你可知,为何你能做到如此?”
“弟子不知。”温清川并未说谎,他也曾想过为何天眼会选择他,可纵是他成为家主后翻遍组内典籍也未曾找到天眼继承人的半分规律。
如同天命一般,他正是被天命套住的人。
齐夫子上前几步,将那天仪放在桌案上,背手抬头,看向铜黄色的天,那是明尺镜的镜面。
“因为你所修无情道。无情于你而言,是天命是必然,并非是天眼选择了你,而是它顺承了你。”
“可我如今有七情六欲,道心早已破,故而才迟迟未过渡劫期,若是天眼顺承于我,此刻应当另寻他人寄存才对。”温清川不解地问。
“爱恨嗔痴,人之天性,无人可避。纵是是大道已成之人也难泯灭人性。”齐夫子担忧地看向他,“天眼于你早已开眼,这便是顺承,你已经看到了因果循环,不是吗?”
温清川紧抿唇瓣,握剑的手收紧了一分,才缓缓点头,“十年之前,我曾窥探过未来,亦曾遥望过过去。其中因果我皆看过,才会来鸠千夜,这是我种下的因,应当由我来承担结成的果。”
“你看到了他叛逃的原因了吗,还真是快呢。”齐夫子怅然开口。
温清川垂眸看向青色的衣摆,声音微颤,“先生,祸从口出,若是我当时未言,今日因果会有所不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