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流基建署大院里一片狼藉,由于火势太大,整整烧了一个晚上,多亏警察大队长马彪带人来全力救火才保留了另外一边的一排房间,只烧了紧紧连在一起的五间房子。天亮后日本兵和二狗子拎着桶、拿着盆站在院中看着被大火吞噬后的残垣断壁一个个垂头丧气的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些新兵在国内各行各业都有,因为打仗才参军集中到一起的,大部分没经过什么世面,今天看到从灰烬中捡出来的两具黑炭一样的尸体时,吓得一个个不敢出声。马彪灰头土脸带着一群二狗子狼狈不堪的看着地上的两堆黑骨头不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庆幸这事发生在城外的基建署大院,这里不是他管辖范围,这里是铁路守备大队负责的,发生这么大的火灾与他无关,要不是接到佐佐木的电话前来救火,即便知道着了火他也装聋作哑不会来的。慕容良怔怔的看着这两具尸体,他眼睛瞪得大大的恐惧到极点。他以为其中一具尸体是塔斯哈,他吓得魂飞魄散,不知道接下来迎接他的将是什么,他仿佛看见巴图鲁夫妇举着猎枪正在瞄准他的脑袋。他一阵阵眩晕,身体软绵绵的靠在院墙根里。佐佐木满脸死灰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他黑着脸一言不发。房间里只有一个申云昊,可是却有两个人的骨骸。这到底怎么回事?另一具骨骸是谁的?木村医生蹲下去翻看着尸体,与其说两具尸体,其实是两堆骨头。两具尸体已经完全碳化,从里到外都烧焦了,日本兵在一片灰烬中翻找他们时,他们的所有骨头都不相连了,只好把一截截的骨头和煤球一样的骷髅头捡到一起,远远看去就是两堆黑炭棒里摆着两个黑煤球。“怎么回事了?哪来的两个人?”佐佐木焦躁不安的看着两堆黑骨头来回走着。木村医生在查看其中一个尸骨时,他来回摆弄着黑乎乎的骷髅头疑心重重,这个骷髅头没有和脊椎骨完全分离,他仔细的和另外一个骷髅比对着。“木村君,有什么问题吗?”佐佐木阴沉着脸问他。木村站起来和佐佐木低声嘀咕了几句,佐佐木走过去蹲下仔细地看了看那个骷髅头,他站起来对木村摆摆手,俩人一起进了办公室,关上门后,佐佐木和木村待了半天才出来。“集合!”佐佐木站在门口大喊一声。一会儿所有日本士兵和二狗子列队完毕,佐佐木开始点名,当点到松本时却无人应答,连点了两次松本名字,确定他人不在。佐佐木阴着脸转头看了看另一边地上的两具尸骸,他确信其中之一就是松本。他的脸更黑了,他盯着谷川和稻田两个人,他冲俩人勾勾手指,俩人向前一步出列立定。“松本在哪里?”他问谷川,昨晚他们三个是留守人员。谷川早就发现松本失踪了,他一边救火一边寻找,却毫无踪影,当大火扑灭,发现烧死两个人时,他吓得腿都软了,他确信那是申云昊和松本。“不知道!”谷川回答,随着他的回答,脸上“啪啪”挨了两巴掌。“松本在哪里?”他问稻田。“松本在那里”稻田指着那两具尸骸。“解散!”佐佐木喊了一声。在惩戒室里,谷川和稻田被打的血肉模糊,佐佐木气急败坏的扬着皮鞭狠狠的抽打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人。稻田被打的歪倒在地,慕容良蹲在地上问:“我不是让你给队长烧热水吗?你怎么知道那是松本?”稻田说:“松本君进厨房拿了一盏灯,我看见他进了那个屋子。”他战战兢兢看着佐佐木。佐佐木走过去踢了他一脚说:“他拿灯干什么?说!”稻田大哭起来,他指着谷川说:“谷川君都知道的。”佐佐木直起腰,转头慢慢看向谷川,谷川把松本调戏虎子的细节都说了出来。听着听着,佐佐木毫无征兆的拿起皮鞭没头没脑抽向谷川,直到打累了,谷川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才大骂着“混蛋!混蛋!混蛋!”走了出去。佐佐木到桂花香的屋里出火气去了,她住的另一边房子保住了。慕容良回到自己屋内一下躺在洋不洋土不土的榻榻米上长长出了一口气,他觉得很解气,如果确定其中一具尸体是松本的话,不知道另一具尸体到底是不是吴宝?他昨晚睡在佐佐木的办公室耽误了接应虎子父母,那是谁放的火呢?虎子到底有没有脱身?他忐忑不安的想去那个沙坑里看看吴宝的尸体还在不在,但是院子里这么多人,他没有理由特意跑去那个地方。这时大门外传来嘈杂的声音,隐隐约约听见姑娘的声音,他心里一阵紧张,脑袋里“嗡”的一声,怕什么,来什么。他心惊胆战躲在屋里不出来,但是听到石榴在外面叫喊的声音很大,担心性格耿直的石榴会说出什么更难听的话来,万一把佐佐木惹怒了把她抓起来可就麻烦了,他丢掉工作事小,大不了不给佐佐木当翻译,现在在中国的日本人乌泱泱的到处都是,会说中文的其实凤毛麟角,他很容易重新找一份翻译的工作,但是生性多疑的佐佐木一旦动了气说不定真会把她抓起来。,!慕容良硬着头皮走出来,果然远远看见石榴在大门外嚷嚷着见他,他快步走了过去。石榴看见他过来,扬手就是一巴掌:“虎子哥在哪里?”慕容良整个人是懵的,他不由得转头看了一下一片狼藉的院内却说不出话来。“啪”!随着又一声清脆的巴掌响起,石榴撕心裂肺的大哭起来,她厮打着慕容良的衣服,叫骂着他的名字,说着杀死他之类的狠话。慕容良彻底傻了,一股寒气从心底直接窜到脑门,看起来另一具尸骸真是虎子,自己刚刚还在幻想另一具尸体是吴宝,看起来自己昨晚被佐佐木这个淫棍下药耽误了大事,他害死虎子了。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呆呆地站着不动,任凭石榴拳打脚踢。满院子收拾碎石断木的日本兵和二鬼子一边干活一边看笑话一样看着石榴在慕容良脸上左右开弓。石榴一口一个汉奸叫骂着,她一眼瞥见院中有两个白色单子,视乎下面是两具尸体,她哭喊着向前跑去,慕容良猛地惊醒过来,迅速追过去紧紧抱住她。站岗的哨兵看懂了是慕容翻译官的自己人,也没有阻拦石榴。石榴在慕容良怀里又踢又蹬又咬,伸手在他脸上抓出两道血印,但他还是不松手,他不想让她看到塔斯哈的惨状。佐佐木进了自己屋里脱掉身上的脏衣服,喊了一声:“稻田!”没人应声,正要喊第二遍,突然想起稻田还在惩戒室。他拉开门喊另外一个小兵给他打洗脸水,开门刚好看到石榴哭喊着厮打慕容良。他返身回屋皱着眉头一语不发,站在窗台后看着这一切,他感觉到这事搞大了。山本队长被杀虽然是个理由,但毕竟没有任何证据是申云昊所杀,再说,申云昊一个十几岁的学生,他为什么要杀山本队长?原来想好的把罪名安到那两个购买皮子的商人头上草草了结此事,把所有被抓来的男人们都拉到红岭湾工地去挖洞,偏偏就被申云昊放跑了。在吴宝逃跑被杀后,他干脆把罪名安到吴宝头上结案,修铁路的工期一再拖延,山口司令已经严重不满,他不想节外生枝,偏偏愚蠢的松本惹下这么大麻烦,烧了干活牲口的饲料还烧死了人。按他的性格,杀个中国人没多大事,他杀了岂止一个?山口司令一再要求不要激怒当地人,否则会影响大局,可偏偏就出了命案。如果这事传到山口司令那里,由于他虐待当地人致使劳工消极怠工这顶帽子在他头上就扣定了,他站在那里沉思着。“报告!”“进来!”木村进来了。“木村医生,你确定其中有一具尸体是被杀死的?”佐佐木站在那里看着院子里那两个白床单下的所谓尸体问木村。“是的,有一具尸体的颈骨上有很深的刀痕,切口很整齐,是一刀致命的,另一个尸体的颈骨没有刀痕。”木村说。佐佐木转过身来看着木村说:“你觉得被杀死的是谁?是那个申云昊?还是松本?”木村说:“尸体烧的只剩下骨头,面部已无法判断了。”佐佐木听到木村说这话,脑中浮现出松本和申云昊的相貌。难道是申云昊杀死了松本然后自尽吗?杀了人为什么不跑?”“你觉得那两具尸体是申云昊和松本吗?”他盯着木村问。“我没有见过申云昊。”木村说。佐佐木转身看着窗户外面慕容良和石榴说:“叫小田进来。”木村出去一会儿小田进来了,佐佐木和小田说了几句,小田跑出去和慕容良哇啦哇啦说了几句。慕容良转头看了看佐佐木屋子这边,窗户里头,佐佐木正黑脸看着他们。石榴哭的撕心裂肺,她在慕容良怀里又踢又咬,慕容良的胳膊上有几个很深的牙印,手腕和手背上被石榴挠的血迹斑斑。看她哭的已经无法站立,慕容良对她说:“你先离开这里,改天我去家里任由你处置。”石榴瘫在地上已经哭的无法说话,她满脸泪痕呆呆地望着那两具尸体傻了一样。慕容良抱起哭傻了的石榴跟着小田向大门口走去……杜家大堂里,杜鹃兴奋的看着手里的两把靴刀,高兴的两眼发光,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拿起自己长长的辫子,用发梢在刀刃上划了一下,发梢竟然被齐刷刷的削成齐头的了。她高兴极了,像个孩子一样满脸荡漾的看着巴图鲁。巴图鲁也很高兴,他握着韩满囤的手说:“真的太谢谢韩师傅了,这么好的刀怎么好意思收下呢?这礼物太贵重了。”韩满囤说:“我的命都是虎子兄弟救的,两把刀算什么礼物?以后凡是和铁有关的东西,直接找我就行了。”“韩大哥,能不能给我打几个箭头?我要古式的鱼刺箭。”不多说话的虎子这时候竟然开口了。一群人围着杜鹃看她手里的两把匕首,她只是高兴地傻乐,完全不懂儿子说的“鱼刺箭”是什么。但是巴图鲁的心头却猛地一怔,他完全没想到儿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鱼刺箭”是一种极其残忍的利器,凡被鱼刺箭射中的动物绝无生还可能,听父亲说他祖上铁木真一生中只用过一次鱼刺箭,他用鱼刺箭射进仇人的身体后眼看着仇人浑身溃烂在极度痛苦中慢慢死去。他的母亲为此严厉的训斥了他,虽然他杀人如麻,却非常尊敬自己的母亲,他在母亲面前把所有鱼刺箭投入炼炉,发誓此生再不用鱼刺箭,并且严令以后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使用鱼刺箭。今天儿子提到“鱼刺箭”,他受了多大的委屈,心中装了多大的仇恨才说出此话?巴图鲁默默地看着儿子,心里隐隐作痛。“要多少?给个数就行。”韩满囤一听虎子有求于他,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他觉得自己也算是有用的人了。“鱼刺箭?”杜鹃对武器特别敏感。韩满囤说:“小时候偷偷摸摸打过,没问题,正好日本人经常在我那里打工具,我就用小日本的铁打咱自己的箭头,每天晚上收工时他们派一个小兵过来看看干了多少了,也不过称,正好给咱们打箭头。”“可以吗?”巴图鲁问道。他本可以阻止儿子使用这么残忍的武器,但是儿子九死一生能活着回来胸中装满了仇恨的种子,他没有理由阻止他的要求,他希望韩满囤说不会打古老的鱼刺箭。韩满囤说:“太可以了。”他不知道巴图鲁真正的意思,直接答应了下来。杜爷执意留韩满囤吃饭,饭后巴图鲁和韩满囤去了另外一个房间,他们谈了很久,具体是什么,他们谁也没说。晚上掌灯时分,杜鹃一家子趁着夜色匆匆离开杜府消失在夜幕中……:()狼性的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