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处长把烟掏出来一人扔了一支,我虽然不会抽,但这场面也只能点上了。
我从牛处长手里抢过打火机,给三位的烟都点上,自己也咳嗽着抽了两口。
牛处长抽了一口烟对我说:“小关啊,按理说你刚来,不应该跟你说些乱七八糟的,不过因为你和咱们哥几个一样,都是农村出来的苦孩子,所以我跟你唠几句实嗑儿。我告诉你,到了这儿,你先得把你那些理想信念什么的放一放。你从农村出来的你应该知道,农业局管的这些事就是个大乱摊子。上头老说重视重视,可就是不给钱、不投入。咱们这地方一年365天有300天都无所事事,喝点酒打打小麻将,有些人自己还做点小买卖,上班就是在单位里露个脸儿,有事就办办,没事就走人。我告诉你兄弟,你可千万别看不惯,咱们农业口儿就这样,还在这混的都是没什么出息的。你别看我当个处长什么的,其实什么权力也没有,谁往农业局里调啊?两年多了,我净给人办调出手续了,你是头一个进来的。”
我看牛处长这么推心置腹的,也就没隐瞒,把我毕业后的经历简单说了一下,然后说:“牛处长,你看,我没什么不满意的,这就够牛的了,总比下岗强吧。咱农村出来的要求低,有口饭吃就行了,轻轻闲闲的更挺好。所以您不用替我担心。”
牛处长听我说完笑了,说:“行啊,你有这样的心态正适合在咱们这干,来!老哥跟你喝一杯。”
说着举起杯喝了一半,我不敢怠慢,也跟着喝了一多半。
这时候老二赵处长叹了口气说:“唉,老弟啊,你说咱这工作轻闲,其实也累啊,主要是累心。想当初我从渖阳农业大学毕业分到这,真想好好干一番事业,可是你辛辛苦苦、跑遍全国,甚至是从国外弄来的好种子、好项目、好经济作物,这些农民根本就不买帐,怎么劝也没几个人种,形不成规模就难出效益,没有效益就反过来怨你引进的东西不行,已经种的人第二年也不种了。三番五次的,农民不信任咱们了,大伙儿也都伤心了。干脆什么也不整,市里有要求就装装象儿、整整景儿。最近我们搞了个工程,沿着主要路段整点大棚,统一规格,都盖上白墙红瓦的小门房。老百姓都管这叫『给马路装修』,我们也知道这是形象工程,没什么实际意义。可是领导要求啊,看着好看啊,整吧,反正都是共产党的钱。唉,我是农村出身,对农民那感情怎么说呢,又爱又恨,爱其纯朴,恨其不争啊!”
说罢端起酒杯说:“老弟,干上我们这行儿,就得今朝有酒今朝醉,来我们干一杯!”
服务员挺有眼力见儿的早就给我们满上了酒,我也举起杯说:“好,就听二哥的,咱们但愿长醉不用醒吧,干了!”
说着一起和赵处长把酒干了。
老三王主任接过话茬儿说:“老弟,我听说了,你可是个大才子啊,要不是局里定了让你上东陵,我说什么也得把你要来。你说现在农民为什么穷啊?因为种地带来的效益太小,生产力太低。马克思说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生产关系也会反作用于生产力。现在咱们的生产关系已经不错了,联产承包虽然赶不上土地私有化,但实质上是一样的啊,都是把土地交人农民自己种,为什么生产力还上不来呢?归根结底是因为观念落后。死守着几千年的传统,就爱种玉米高粱,种点大豆够搾豆油的就行,多一垄都不待种的,更别说种经济作物和根据市场需求种地了。所以我认为要想改变农村的面貌首先得改变农民的观念,我想留你是想让你和我一起搞宣传,也让农民转变转变观念。”
我感觉也许是因为王副主任要比牛处长他们年轻七八岁吧,干事业的劲头儿还没磨没呢。
我主动举起杯说:“可惜啊三哥,一起干事业是没机会了,不过一起喝酒的机会有的是。”
王主任叹了口气说:“来吧,我们也干一个,要不哪天我跟东陵的局长说说,到他那也让你干宣传吧,上业务科室可惜了你这块材料啦。”
我接到:“嗨,压根儿也不是什么材料,安排什么我就干什么吧。来,咱们哥们儿喝酒!”说着和王主任碰了一下杯子,又干了。
牛处长两杯酒下肚脸红的厉害,他看我这么爽快,一拍桌子说到:“好,老弟够敞亮儿!咱们兄弟投脾气,我交你这个老弟!”
然后转头对老二老三说:“今后这就是咱们四弟,谁要是亏待了他我这个当大哥的首先不答应!”
老二老三也都豪气地说:“谁要是亏待我们老弟,咱们哥仨儿都不答应!”
我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惭愧,本来是一顿应景儿的酒,没想到却认识了这些实在血性的老爷们儿,报到的第一天就结交了三个好哥们儿,我比秦桧幸运多了。
我由衷的说:“三位哥哥这么看得起老弟,我关汉必当粉身相报!”说着猛地把酒干了,另哥仨儿也把杯中酒干了。
老大放下酒杯说:“咱们别光喝酒不办事,明天大哥我亲自带你去东陵,让他们把你安排在局里干,要再给你分到乡镇去,你这一辈子就废了!”
老三说:“我也去,正好他们办公室还缺人,就让四弟留在办公室。”
老二说:“别介啊,就留我一个在家多没意思啊!我也去,中午再和老邹好好喝一顿,让他领略一下咱们四弟的风采!”
我情不自禁的哈哈大笑:“哈哈……有三个哥哥坐阵,我关汉复惧何人!来吧,我们今天不醉不归!”
这场酒喝的真是豪迈,从中午一直喝到晚上,一大罐子泡酒都让我们喝光了,足足有六斤多,服务员都傻了,我的三位哥哥也傻了。
不过我还算清醒,酒喝了不少,但时间长,喝慢酒是我的强项。
我买了单,花了三百多,按我的标准已经不少了,但这点钱就请几位哥哥吃顿饭,觉得心里挺过意不去的。
我们哥四个勾肩搭背地从酒店出来了,牛哥肯定是开不了车了,我说:“这样吧,我打车把几位哥哥都分头送家去吧。”
三哥嘿嘿地笑着说:“四弟啊,你还不了解你大哥二哥,他们俩全是『妻管严』,喝多了根本不敢回家,咱他俩送到旁边的洗浴中心,让他们慢慢醒酒就行了。”
我知道他们之间都有默契,以前肯定常这么办,就附和着说好吧。
洗浴中心就在酒店的旁边,我和老三把老大老二扶到楼上的休息大厅里躺下,就折身出来了。
老三说他还有别的事,就打车自己走了。
我有点不放心,又回到楼上看看大哥二哥睡的挺香,就给吧台留了二百块钱,自己打车回璐璐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