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就在我就要打定主意要为机械厂奋斗一生的时候,机械厂的一生却已经结束了。
当我背着行李来到工厂大门口的时候,看到黑压压的一片人群从门口一直堵到了办公楼。
我心里还想呢,真是个大厂子啊,上班签到的工人就得有几千吧。
不过我马上就感觉到气氛不对了,大家脸上的表情不是气愤的,就是郁闷的,再不就是垂头丧气的,我估计是出了什么事。
我碰了碰旁边一位老哥问:大哥,这是咋地了?
那位老哥用戒备的眼神看着我反问到:“看你不熟啊,哪个车间的?”
我说我哪个车间的也不是。
他看了看我背着的行李,反感地说:“我看你像个便衣!还背个行李打掩护呢,也不照照镜子瞅瞅你像民工嘛!”
“我像便衣?!”老哥的话把我说乐了,“机械厂都用便衣查出勤了?”我调侃到。
他白了我一眼大概又感觉我不像便衣了,就说:“和你没关系你少打听,该干啥干啥去,没看这都烦着呢嘛!”
我说:“不对啊,怎么和我没关系啊?我也是这个厂子的人啊!”
他白了我一眼说:“你瞎白话什么啊?套近乎有用啊?!我在这个厂子干二十多年了怎么没看到过你?”
我说:“我是刚分来地呀,刚要进厂子报到,没看我这还背着行李就准备以厂为家了嘛。”
我这么一说他倒愣了一下,然后嘴角慢慢地向上翘起来,看我那眼神就像在动物园里看猴子的表情。
接着就前前后后地帮我发布消息:“我说大伙看啊,这小子是刚被分配到咱厂子报到的!”
那架势好像我报到这件事跟王义夫得了中国奥运第一金似地还得奔走相告一下。
大伙听他这么一说全把注意力转移到我身上了,有一个大嫂同情地说:“这孩子的命比咱们还惨哪。”
大伙那眼神也都跟寒冬腊月在北风烟儿雪里发现个快要冻死的孩子似的。
把我弄的心里直发毛,我赶紧问:“哥们儿们,这是怎么地了?”
旁边的一个看起来像是个车间主任的拍拍我的肩膀愤恨地说:“小兄弟,告诉你你也别难过,你也用不着报到了,咱们这个厂子,破产了!昨天正式宣布的。说什么要搞国有企业改革,要兼并破产,要放下包袱轻装前进,还拿我们当试点儿。我就不明白了,我们这些人为了这个厂子奋斗了一辈子,怎么就成了包袱了呢!这太不公平了!渖阳恁么多国有企业,凭什么拿我们当试验品哪?!要我们下岗,门儿都没有!”
他这么一说一下子搞得群情激愤,大家七嘴八舌的骂起街来。
不过大家说的什么我已经听不到了,我的头晕晕的。
我比他们还不明白呢,你们好歹已经奋斗了十几年了,我这还没等上岗呢,就已经下岗了。
看着前面挤挤叉叉的几千号人,我放弃了冲进去问个究竟的努力,我想好在我还没报到,还是回到人事局让他们回回勺,重新分配我吧。
于是我背着行李卷,顶着已经很大的太阳奔着人事局去了。
人事局可是个大衙门口,有武警把门。
一有小车进出都“卡卡”的打立正,老有礼貌了。
可是等我低着头想往里走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一声断喝:“站住!”
这一声象锤子一样砸过来,把我钉子似的钉在原地,一厘米都没敢多走。
我感觉自己象日本鬼子正被八路的刺刀顶在后腰上,要不是胳膊上挎着行李我肯定得把双手高高举起。
武警同志继续喝到:“过这边来,别在那挡道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