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使家的女儿、侧妃的娘家侄女,好大的名头啊,怪道看她就跟看蚂蚁一般,可这位娘子怕是忘了,蚂蚁多了也是能咬象的。
许是宋希声的确心有愧疚,又或许是怕自己的名声真个败坏,在张平的商量之下,最后由他做主给了李莺莺价值五百两的封口费。
本来想给银两,只是他骤然开销这么大,恐怕会引起家里注意,所以最后托张平在外用置换了一个小宅院,李莺莺额外给了张老爷五十两抽成,当日的事便死死的瞒了下来,在外人眼里,宋希声仍旧是风流潇洒宋老爷,可他心里真的就不计较?
按下此事不提,有了这个小宅子之后,接下来李莺莺能做的事情可就太多了。
她十天半月里总会去那小宅子里头略待一些时辰,这段时日,兴许陈平也有愧疚,便是李莺莺对他态度冷淡了些,不叫他在李家过夜,陈平也没提出什么异议,反而时常的带着李莺莺往外头逛去,好显摆他泰宁侯府的明头。
次数一多,李莺莺从中撒个谎去了别处,李母也没怀疑。
偷闲的日子过了俩月,宋来德这段时日便如同上了天宫一般叫他难以置信,脸上笑呵呵的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朵根,他心里想着,日子若是这样过实在是好,等将来他得了大爷喜欢,多攒些赏银,便送过去讨李娘子喜欢。
只是这段时间大爷同郑大娘子之间的气氛越来越僵硬,宋来德打算先缓一缓,别在这时候触了爷的霉头。
院里的气氛连宋来德这么一个小厮都能察觉,其他人岂会不知。
等到中秋节前,宋希声更是与郑娘子爆发了一场大冲突,两人吵了一架,他索性直接搬到前院书房里住来了,底下人都在猜着不知今年中秋宴会,夫妻俩还能不能睡到一个屋去。
宋希声屋里的事,本该和宋来德没关系,可哪想这日他在外头守门时,忽然间见着梨花苍白着一张脸,急忙忙跑来见他,“来德哥,我怕是活不了了。”
“怎么就活不了了?”来德一听这话唬了一跳,“你得病了?”
“不是,”梨花流着泪摇头,从袖子里取出一块帕子,帕子里头是两个金元宝还有一对宝石戒指,“这是大爷赏我的,今儿大爷叫人往书房收拾铺盖,一眼就瞧见了我,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赏给我的,还夸我长得好看,把我的名字改作可心。”
梨花满是惊惧,“大娘子那样的脾气,她一定容不下我,只怕我真的要死了。”梨花知道先前伺候大爷的那些人是什么下场,说的好听准许她们嫁人,可实际上呢,听说个个都灌了热汤烫坏了嗓子,什么首饰衣裳都不许带走,交给私牙往外不知卖到谁家做媳妇婆子。
梨花在府里没有亲人,唯一能倾诉的便只有宋来德这么一个与她交好、待她亲厚的哥哥,在门房里哭了半天,梨花把东西都留给了来德,自己带着哭红肿的眼睛走了,“来德哥,我要是死了,这些东西给你,你花几钱银子给我买件好衣裳穿吧,别叫我什么都没有光溜溜的下葬去。”
“不会的,不会的,只要你在大娘子面前安分,她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来德看也不看那金元宝,只拼命安慰着梨花:“大娘子再怎么也已经嫁进来了,她是宋家的媳妇,大爷又喜欢你,有他护着,你不会有事的。”
“绝对不会有事的!”
这话说了没过五日,宋来德就被人带到了郑娘子面前,郑娘子气定神闲坐在椅上,拿茶盖轻轻的撇着茶叶,“我听说,你和大爷前院一个叫梨花的丫鬟关系亲近?”
宋来德咽了咽口水,没摇头,直接就承认了下来,“是,梨花姑娘当初在前院提水的时候,小的帮忙抬过几回,所以还算有些认识。”
“你倒是老实,也不瞒人。”郑娘子慢悠悠的吹了吹茶水,喝了半盏,见宋来德还跪在地上打着哆嗦的模样,不由得轻笑起来,“行了,别装模作样的,梨花伺候了大爷一场,我本想把她升做姨娘,哪想到她命小福薄,欢喜的生了场病,可巧就死了。我想着她在府里也没有什么亲人,正好底下人说她与你关系不错,那就让你把人安葬了吧。”
郑娘子搁下茶盏站起身来,身形几乎要把宋来德全部盖住,“只是你听清楚了,梨花是病死了的,别叫我在外头听见什么多的话来,要不然,你就跟着她一起埋了吧。”
宋来德紧紧咬着牙齿,不叫那些愤恨泄露出去,自己低下头来忙表忠心,一个一个的磕着头。
郑娘子都被他这样的举动逗得一乐,想了想,顺手就把自己腰里一块玉佩丢给了他,“好好替我办事,后你的好还多着呢。”
那是中秋时她姑姑赏的玉佩,只可惜郑娘子那日正好碰见了晦气事,也嫌弃这东西不吉利,她好东西多着呢,随手就扔了它来使唤人。
宋来德低着头沉默着退了出去,沉默着办了丧事,他去店铺里头买了最好的衣裳,最好的鞋袜,买了糕点蜜饯,买了手帕脂粉,最后还补了二两银子,选了一板好木头,将那具血肉模糊的身子装裹了进去,埋在地下,连个土包也没有。
等风吹走了黄钱,等雨浇灭了香烛,一切仿佛都没有发生过,宋府照样平静。
不对,有事情发生。
李莺莺在小宅子吃鱼时,忽然间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