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马屁拍的荣娘心情舒爽,此时方才坐下。
玉娘见她不往自己身边坐,就起身持壶为她倒酒,“这是桃花果酒,喝了不醉人的,四姐尝尝。”说完不等荣娘说话就举起杯来,“咱们先不提那些烦心事,姐妹重聚且吃吃喝喝,到后头就是话里有些不如意,也只各回各家,不影响吃饭的心情。要不然现在吵一嘴,饭也没得吃,身子难受不说还白糟蹋了菜。”
荣娘一想也是,便接过酒杯饮了半盏,果然有桃花香味。
她这回出来只说是来桃花源酒楼里应邀吃饭,所以没在家吃,郑妈妈自然不敢拦她,现在一闻到菜香,可不就饿了,也不管玉娘顺理成章的在她身边坐下,只痛痛快快吃了一顿才拿帕子擦嘴。
态度也从一开始的不近人情变得有些缓和下来,毕竟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一上来就好吃好喝的,又陪着笑脸,确实不好开口就拒绝,只是心里暗道,若是小丫头让自己帮忙搭救丽娘,那我就拍桌子走人,不是她的事,再说。
见荣娘眉眼不再皱皱巴巴,玉娘才开口道:“四姐现如今跟着咱们县丞黄老爷,昨天我听小七夸说,四姐身上戴着的首饰那叫一个好的不得了,想必黄老爷待四姐不薄。”
“那是自然,”荣娘面有得色,但随即又有些心虚,“不是我不帮你找哎,只是我这老爷初来乍到,县城里没交什么朋友,在家也不请什么宾客,说来奇怪,就是旧相识也没送信联系的,我这边认识的大部分要么有了正头娘子,要不然就是年纪还小,实在没有个可靠人,所以我才没和你说。”
“这就是了,县丞老爷身边没有个可用的人,所以家宅才没人拜访不是。”玉娘像是为了荣娘着急,“四姐也该为自己着想,若是单只凭感情,等有朝一日万一黄老爷那边有了新欢搭不上了,到时岂不受黑鸨子的气,我若是四姐,一定趁现在为县丞分忧,好显一显自己的才干。”
“就凭我?”荣娘用手指指了指自己,大感疑惑,“我能帮黄老爷什么忙哦?”
“再说了,那郑婆子也拿不住我,你不知道,我如今的户籍可是单立一户,”说到此处,荣娘还有些自得,“我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当官的厉害,只消黄老爷在黄册上一勾笔,半分钱不用花就从李家独立了出来。”
现如今自己叫郑荣娘,是清平县女户,暂时住在郑家罢了,那郑婆子连她的身契都没捏在手里,怕什么?
可再想想,要是真有朝一日贴不着黄老爷,没了靠山,如今的好日子没了不算,又得罪了李妈妈那坐地户,倒是确实危险。
她便拉住了玉娘的手,直问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别学老六,在那磨磨唧唧拐来拐去,显得自己多读过书似的。”
玉娘回握住她的手,从善如流说了大白话:“我的意思是您现在只靠美色,可色相终不长久,过段时间新鲜劲没了,黄老爷说丢也就丢开手了。四姐,你得想法展现出你的手段,好让他离不开你呀。”
“说的轻巧,我能帮他什么忙?顶多磨磨墨或是帮他查访些消息——”说到此处,荣娘忙遮住嘴,神情有些不自然岔开了话题,“既然你说了,想必你有主意。”
玉娘假装自己没留神听到她说的话,转移注意力道:“我听妈妈说,黄老爷如今总管府衙大事,连主薄老爷也得俯首听命。”
“你听她瞎说,那张家滑着呢,就像鱼儿半点摸不着手,黄老爷和我抱怨过好几回了,要是真这么厉害,何苦到现在门庭还冷清清的。”荣娘噘嘴抱怨道,本来她还以为县城里头多着是人要投靠黄老爷的,自己也能受些奉承收些礼,哪知道外头虽然恭恭敬敬,可真奔着投靠上门的也就几个坐冷板凳的小吏。
“这就是啊,”玉娘合掌认真道,“黄县丞和张主簿是对家,他们两人不对付,那要是黄老爷能稍微打击一下和张主薄家关系匪浅的李家,岂不是也很正常。”
“你发昏啦?”荣娘伸出手去就要试玉娘额头温度,是不是脑子糊涂了,“你现在又没跑,他处置了李家,岂不连带着就处置你。”
“那得看什么事儿啊,”玉娘用筷子虚指那道鱼的鱼头,“若是打击这,这鱼就死了,可要是打击这儿呢,”她指了指鱼鳍,“看似严重,又不伤根本,鱼还可以蹦跶诶。”
“县城里头都知道咱们家的大姐夫是张主薄家的公子,万一出了什么事闹上衙门,县丞老爷不向着我们把事处置了,一来名声也有,不徇私枉法,在百姓中有好风评;二来又能打击张主薄那边的颜面,毕竟他连手下人都护不住,岂不是丢人。”
至于这第三嘛,玉娘没说出口。
只要黄县丞站出来对付张家,她那大姐夫只要脑袋好使没毛病,就不会再找李家的麻烦,和李妈妈当即就会站到一起使劲去。
面对外敌,互相内斗的傻子都知道得携手和好,共同面对敌人。
什么,没有外敌?
玉娘默默为荣娘倒酒,那就现场制造一个。
再说了,荣娘这忙也不白帮,等她走时,玉娘便塞给她了一个荷包,里边鼓鼓囊囊沉甸甸有些分量,是散碎的银钱,加在一起也足有二十两呢。
“四姐您且收着留着赏人吧,我也知道这样的数目难入您的眼,只是咱们家现如今确实困难,从妈妈嘴里抠出来的钱,您不收白不收呀。就当是给她个面子,我这回去也好交差不少。”玉娘低声下四,往她手里塞着荷包求人收下。